與外界冰天雪地的死寂不同,這裡人聲鼎沸,彩旗飄揚。
避難所巨大的合金閘門前,正在舉行一場盛大而簡樸的慶祝儀式。
數萬名建設者、工程師、後勤人員和首批入駐的市民代表彙聚於此,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激動與自豪的笑容。
“我宣布,廣市一號地下城避難所,主體工程及衛生係統,全麵竣工!”
隨著項目總指揮一聲高亢的宣布,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地下空間。
這座深埋於地底數百米,可容納一千萬人長期生存的超級城市,龍國境內第一座徹底完工的千萬級避難所——
終於向它的人民,張開了堅實的懷抱。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在家人的攙扶下,撫摸著那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厚重牆壁,淚流滿麵。
她喃喃自語: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感謝國家,感謝林顧問……”
她的聲音很輕,卻代表了無數人的心聲。
天幕之上,是“火種”的遠征。
天幕之下,是方舟的建成。
共同構築起了這個末日時代,龍國文明,那不屈的畫卷。
慶祝的歡呼聲尚未完全平息。
一場規模空前,堪稱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遷徙,便在廣市拉開了序幕。
這不是混亂的逃亡,而是一場秩序井然、精確到每一棟樓、每一戶人的戰略轉移。
風雪,已經將這座曾經繁華的南方都市,徹底染成了白色。
鉛灰色的天幕下,寒風如鬼哭狼嚎,卷著冰晶,抽打在每一寸裸露的建築上。
無數條由腳印踩出的小徑,從城市的四麵八方,如百川歸海般,彙向那座地下城的入口。
一支支由廣市警務人員、安全部特工以及備戰部後勤人員組成的執行小組,如同一枚枚精準的楔子,釘入了城市的每一個社區。
“海珠區,濱江花園小區,三棟一單元,開始清點轉移!”
“收到!三棟一單元小組已就位,準備入戶!”
通訊頻道中,冷靜而清晰的指令此起彼伏。
一支三人小組踏著沒過腳踝的積雪,進入了樓道。
他們的作戰服外,套著印有“龍國備戰”字樣的橙色馬甲,在灰白的世界裡,如同一簇簇跳動的火焰。
他們沒有粗暴地破門,而是耐心地挨家挨戶敲響房門。
“您好,是王阿姨家嗎?”
“我們是社區轉移執行小組,請您和家人準備好,我們護送您前往廣市一號地下避難所。”
門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探出頭,眼中帶著一絲不安和留戀。
“同誌……真的要走了嗎?”
“這房子,我住了一輩子了……”
“王阿姨,我們理解您的心情。”
為首的年輕組員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他指了指窗外愈發狂暴的風雪。
“您看外麵,溫度還在持續下降,用不了多久,水電燃氣都會徹底中斷。”
“這棟樓,很快就不再是‘家’,而是一個冰冷的墳墓了。”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懇切:
“林顧問和國家為我們建好了新家,在地下,那裡有光,有熱,有食物,有我們所有的鄰居。”
“家沒了,隻要國在,人都在,家就還在!”
“我們一起,去新家,活下去”
老人的眼眶濕潤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孫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臉頰凍得通紅,眉毛上都掛著白霜,最終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好孩子,我們走!”
類似的情景,在廣市的每一個角落上演。
有的老人行動不便,常年臥床。
執行小組的戰士二話不說,脫下厚重的外套,將老人小心翼翼地背在自己身上。
那並不寬闊卻無比堅實的脊梁,在此刻,仿佛就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他們一步一個腳印,在風雪中,將一個又一個家庭的希望,穩穩地背向未來。
有的居民是獨居的殘障人士,小組便推來特製的輪椅,為他們穿戴好最厚的衣物,一路護送。
崎嶇的雪路,被他們用工兵鏟硬生生開出一條平坦的小道。
當然,也有極少數人,因為各種原因,固執地不願離開。
“我哪兒也不去!我的財產,我的公司,我的一切都在這裡!你們這是非法的!”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堵在自己豪華彆墅的門口,歇斯底裡地咆哮。
麵對這種情況,執行小組沒有采取強製措施。
隨隊的心理疏導師走上前,平靜地打開一個戰術平板。
屏幕上,播放著林雲在備戰部的那場動員講話。
“……我知道,你們中,有的人會永遠埋葬在異國的冰原上……”
當林雲那沉重而充滿力量的聲音響起,當屏幕上出現“執銳”級破冰艦義無反顧衝向冰海的畫麵時,中年男人的咆哮聲,漸漸弱了下去。
心理疏導師的聲音適時響起:
“先生,您看到那些戰士了嗎?”
“他們為了采集數據,去的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而我們,隻需要從一個溫暖的家,搬到另一個更溫暖、更安全的家。”
“他們用生命在為我們爭取未來,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呢?”
男人的身體顫抖著,看著屏幕上那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龐。
最終,他緊握的拳頭鬆開了,頹然地靠在門框上,淚水縱橫。
“我……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