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煩悶瞬間在眼底化開了。楊屹澤的目光軟下來,連帶著緊繃的下頜線都柔和了幾分。他朝著她輕輕揚了揚下巴,聲音放得又緩又柔,像怕驚擾了什麼:“醒了?”
見她沒動,他又補了一句,語氣裡帶著點自然的熟稔,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裂痕:“過來,早餐快好了。”
陽光透過紗窗落在他肩頭,給他周身鍍了層暖融融的光。他就那樣站在灶台邊,手裡還捏著半片烤得微焦的吐司,眼神裡的溫柔漫得像水,恍惚間,真的像回到了那些沒心沒肺的日子裡——他在廚房忙碌,她在門口發呆,空氣裡隻有食物的香氣和無聲的默契。
林依沒說話,輕輕拉開餐椅坐下。晨光落在餐桌的白瓷盤上,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她不想打破這片刻的寧靜,哪怕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層薄冰,一觸就碎。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桌麵,她拿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推送的熱搜詞條像根冰錐,狠狠紮進眼裡。
#林依楊爍咖啡廳幽會#
#林依疑似出軌#
#服裝界新貴與已婚投資大亨楊屹澤妻子關係匪淺#
配圖是她昨天下午在咖啡廳和楊爍談工作的照片,角度刁鑽,他俯身遞文件的動作被拍得像親昵的低語。下麵的評論已經炸開了鍋,“不檢點”“婚內出軌”的字眼密密麻麻,刺得她眼睛生疼。
手機“啪嗒”一聲掉在桌上,林依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乾,指尖冰涼得發顫。
原來如此。
他昨晚那失控的暴怒,那淬了冰的眼神,那帶著狠戾的質問,還有那些近乎瘋狂的舉動……全是因為這個?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悶得她喘不過氣。她想解釋,想說聯係楊爍全是因為爺爺生病,可話到嘴邊,喉嚨像被堵住一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楊屹澤端著餐盤走過來,左手是冒著熱氣的三明治,右手還拿著一杯粥——裡麵是剛從校門口買回來的紅棗燕麥粥,粥香混著甜意漫出來,還是她以前愛喝的那種。
剛把東西放在桌上,視線就撞上了林依的眼睛。她眼圈紅得厲害,睫毛上沾著細碎的水光,眼淚像隨時會掉下來,看得他心猛地一沉。桌上的手機還在不斷跳出熱搜推送,那些“渣女”“不知廉恥”的謾罵字眼,像針一樣紮進他眼裡。
楊屹澤瞬間明白——她都懂了。
熱搜的事,他昨晚的瘋狂,他那些沒說出口的懷疑……此刻全攤在了陽光底下。他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猜忌,想告訴她看到照片時的恐慌——怕她被彆人搶走,怕這三年的空缺真的讓她變了心,怕那些關於“不愛了”的念頭成真。可話到喉嚨口,看著她泛紅的眼角,那些解釋突然變得笨拙又蒼白,堵得他心口發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兩人就這麼靜靜對視著,空氣裡彌漫著粥的甜香,卻裹著化不開的沉重。彼此眼裡的情緒太清晰,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那些藏在眼底的委屈和慌亂,仿佛都在這沉默裡攤開了。
還是楊屹澤先動了。他把保溫杯往她麵前推了推,杯壁的溫熱透過指尖傳過去,聲音放得又輕又啞:“先吃飯。”
他瞥見她放在桌下的手微微發顫,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想起昨晚她累得幾乎癱軟的樣子,心疼像潮水般漫上來。再多的話,也該等她先填了肚子,攢點力氣再說。他拿起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撕掉邊緣焦糊的部分,才遞到她麵前,眼底的溫柔裡裹著藏不住的歉疚。
林依突然像被什麼燙到一樣猛地抬手——
“砰!”
三明治連著白瓷盤狠狠砸在地上,吐司片摔得四分五裂,培根和牛油果混著碎屑滾了滿地。緊接著是保溫杯墜地的悶響,滾燙的紅棗燕麥粥“嘩”地潑灑出來,金黃色的粥液混著軟爛的棗肉在光潔的地板上漫開,甜膩的香氣瞬間變得刺鼻,像在嘲諷這場短暫的溫情。
保溫杯的餘響還在廚房回蕩,林依的手僵在半空,指縫間沾著溫熱的粥漬,燙得她指尖發紅,卻像毫無知覺。她沒有看滿地狼藉,目光直直釘在楊屹澤臉上,那眼神裡沒有淚,沒有怒,隻有一片凍透了的冷,像數九寒天裡結了冰的湖麵,連反光都帶著淬人的寒意。
“你從來沒信過我,是嗎?”
這句話說得極輕,尾音幾乎要消散在空氣裡,卻像冰棱刮過玻璃,冷得楊屹澤後頸一麻。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林依——她的抑鬱症總讓她情緒像根繃緊的弦,以往爭執時要麼紅著眼哭,要麼梗著脖子吼,帶著孩子氣的尖銳,可此刻這股冷意,卻像從骨髓裡滲出來的,陌生得讓他心臟驟然縮緊。
沒等他回應,那層冰封突然裂開,被壓抑到極致的情緒猛地炸開。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破音,抑鬱症帶來的情緒失控像脫韁的野馬,瞬間將她徹底裹挾:“楊屹澤,你要是不愛我了就放過我吧!彆再這麼折磨我了,我真的沒有力氣再和你糾纏下去了——”
“你知道嗎?”她突然往前踉蹌一步,膝蓋重重撞在餐桌邊緣,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疼得她渾身一顫,卻像沒察覺似的,隻是死死攥著桌沿,指節泛白得幾乎要嵌進木頭裡,“昨天你打電話說要談離婚,我騎著那輛快散架的單車往回趕的時候,風灌進喉嚨裡像刀割,可我心裡居然還有一絲期待……我想,你終於肯回來了,是不是心裡其實還有我,是不是還在乎我?”
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像秋風裡的枯葉,眼淚終於洶湧而出,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桌麵上洇出一小片濕痕,又順著桌沿滴落在手背上,冰涼刺骨。“你知道我推開這扇門的時候有多緊張嗎?我在玄關站了好久,手指攥著門把都出汗了,甚至想過要不要對你笑一笑,假裝我們還是從前的樣子……”
“就算你昨天晚上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發脾氣,那樣對我……”她吸了吸鼻子,氣息亂得像團被揉皺的紙,喉嚨裡堵著濃重的哽咽,每說一個字都帶著破碎的顫音,“我疼得渾身發抖,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著你在廚房做飯的背影,居然還想著……要不就體麵地吃完這頓飯,再跟你說我們分開的事情……”
她猛地抬起頭,淚眼模糊地望著他,眼底是被碾碎的期待和徹骨的失望,聲音又尖又啞,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片:“是你說的,讓我信你,說你永遠不會欺負我!我信了啊!可你呢?你就是這麼踐踏我的尊嚴的?!”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嘴唇哆嗦著,卻再說不出一個字,隻能任由眼淚瘋狂滾落,砸在滿地狼藉裡。肩膀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連帶著整個身子都在發顫,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期待、絕望,此刻全隨著這歇斯底裡的質問潑了出來,連帶著她搖搖欲墜的理智,一起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