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喝得太多了。"
趙傑抬起頭望向天空。
夜已深沉,天快亮了。
野獸宮主舉辦的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確切地說,是野獸宮主和清明的酒局一直持續到天亮。
誰贏了?
"我怎麼知道?"
其他人都離開了,不再考慮喝酒的事。華山的弟子們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野獸宮安排的住所。
"唉,希望他們能睡到中午。"
畢竟他們也喝了不少。
趙傑在井邊洗了臉,甩掉臉上的水珠,踉蹌地走回住所,推開門。
屋內,尹鐘已經收拾妥當,正打開窗戶向外眺望。
"師兄,還沒休息嗎?"
"一會兒就睡。"
尹鐘輕聲回答,轉身看向趙傑。
"……有什麼心事嗎?"
"與其說是心事……"
尹鐘微微一笑。
來到滇國,進入南蠻野獸宮,問這樣的問題也顯得有些滑稽。
儘管野獸宮主出乎意料地熱情招待他們,但這畢竟是一個不能放鬆警惕的地方。
不過尹鐘知道,趙傑的問題並不是這個。
"過來。"
"是,師兄。"
"對不起,因為我這個沒用的家夥。"
"師兄,您說什麼呢?"
趙傑嚴肅起來。
"事情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若不是事情順利解決,差點因為我的緣故大家都得死。"
尹鐘的臉色變得僵硬。
"就算出了差錯,有清明那小子在,總會解決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什麼?"
尹鐘搖了搖頭。
"有清明那小子在,總會解決的。我可能也潛意識裡這麼認為。我應該幫助他,而不是成為他的負擔。結果我還是成了他的累贅。"
"師兄……"
"真是愚蠢的行為。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對不起。"
"不,師兄。"
趙傑歎了口氣。他知道無論說什麼,尹鐘的心情都不會輕鬆下來。
"可是……為什麼呢?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師兄這麼嚴肅的表情。"
"那是因為……"
尹鐘閉上了嘴。
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隨即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知道我是孤兒吧?"
"是的,我聽說過。"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乞丐出身?"
"什麼?"
趙傑微微睜大了眼睛。
尹鐘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用平靜的聲音開口說道。
"從我有記憶起,就和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沒有親戚,也沒有熟人。母親去世後,我隻能成為乞丐,過著悲慘的生活。"
"……師兄。"
"我還記得,在那個寒冷的冬日裡,沒有人幫助我,我在街頭快要凍死的時候。更可笑的是,那時比起寒冷,饑餓更讓我痛苦。十多天沒吃東西,後來甚至想殺人奪食。如果我不是孩子,一定會成為一個盜賊。"
趙傑閉上了嘴。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詳細地聽到尹鐘的過去。
而且,從他這個一直作為大弟子恪守本分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話,也是頭一回。
"若不是當時恰好路過的長老救了我,我恐怕早已死在那條路上了。華山是我的恩人。即使在那樣艱難的生活中,他們也救活並撫養了快要餓死的我。"
尹鐘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他是沉浸在回憶中,還是在整理思緒。趙傑沒有貿然開口,不想打擾尹鐘的沉思。
"從那以後,每當我看到饑餓的人,就會想起過去。那種痛苦和煎熬,我深有體會……我無法原諒自己。那種仿佛在刮骨療傷般的痛苦,再次清晰地浮現在我的心頭。"
"我明白了,師兄。"
"你真的明白了嗎?"
"是的,師兄。"
"即使你死了,還會理解我嗎?"
"……."
"在黃泉路上,你會對我說沒關係嗎?"
"師兄。"
尹鐘堅定地說。
"那是多麼愚蠢的行為啊。幫助那些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固然是一種道義,但照顧我認識的人,師兄們的安危也是一種道義。怎麼能隻認為前者才是道呢?甚至把師門的劍都賣掉了。"
尹鐘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悔恨。如果事情出了差錯,他即使到了黃泉也無法瞑目。
尹鐘緊緊咬住了嘴唇。
"回到華山後,我會向掌門請罪。雖然不知道能否再得到梅花劍……即便不能,我又有什麼話好說呢?"
一直默默聽著這悲涼聲音的趙傑搖了搖頭。
"師兄,就算前麵的事不說,賣掉梅花劍也不會受到責備的。"
"為什麼?"
"因為梅花劍雖然是華山的劍,但並不是華山的聖物。"
"嗯?"
趙傑整理了一下語氣。
"如果清明那家夥在這裡,他會這樣說:"
"什麼?聖物?聖物嗚嗚嗚?劍上刻了梅花就是聖物,那麼衣服上刻了梅花就成了聖衣?酒瓶上刻了梅花就成了聖酒?"
他會這麼說的。
"……."
趙傑看著尹鐘,微微笑了。
"重要的不是這些外物。重要的是師兄對華山的心意,不是嗎?"
尹鐘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並不是因為他認同了趙傑的話,而是理解了趙傑儘力想讓他安心的心情。
"清明那家夥不是說過嗎?重要的不是犯錯,而是從錯誤中學到了什麼。師兄,你學到了嗎?"
"……是的,我學到了。"
"那麼,不是成了嗎?"
尹鐘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你還好嗎?試著睜開眼看看。
"長老。"
抱著他的白商的身影在他眼前閃現。
"對不起。"
"您還是休息吧。還有很多事要做。隻想著找到紫木草並回到華山。"
"嗯。確實如此。"
尹鐘輕輕點了點頭,走向床榻。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努力想要入睡,卻突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
"師兄。"
"嗯?"
"師兄所做的可能是錯的。"
"……是的。"
"不過……"
"嗯?"
"我還是覺得師兄就是那樣的人。"
"……."
"休息吧。"
房間裡變得安靜下來。
尹鐘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緊閉雙眼。
看來直到天亮都無法入睡了。
***
"……還活著嗎?"
"好像死了?"
"不,好像還有呼吸。"
華山的弟子們看到倒在住所前的清明,都聚在一起,表情嚴肅。
趙傑從某個地方撿來一根小棍子,戳了戳清明。
"死了嗎?"
"應該是死了。吃了那麼多毒藥還能活下來就不是人了。"
"常識上,人的胃能裝下的酒量是有限度的,怎麼能說喝倒了魔神呢?昨天那些酒可是為了婚禮宴席準備的啊?"
"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