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忠親王本就站在八爺黨一方,繼承了八爺黨的政治遺產,包括對江南的掌控,時時刻刻威脅著雍平帝的地位,使其如鯁在喉。
為此,雍平帝在登基之初,不得不派出了最為信賴的林如海前往揚州,擔任揚州巡鹽禦史。
大乾承繼前明,置都察院,通掌彈劾及建言,設左右都禦史、左右副都禦史、左右僉都禦史及十三道監察禦史,揚州巡鹽禦史並不是固定官職,雖為正七品,卻隻有監察兩淮鹽政的職權。
整個大乾隻有四名巡鹽禦吏,分彆是兩淮、兩浙、長蘆、河東,林如海本是蘭台寺大夫,蘭台寺領國史、著作兩局,掌國之典籍圖書,設有蘭台寺卿一人(正三品)、大夫二人(正四品)。
揚州知府都隻是一個從四品,林如海這個蘭台寺大夫兼揚州巡鹽禦史的分量可見一般。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娶了二代榮國公賈代善唯一的嫡女賈敏,身為賈家的乘龍快婿,在這江南理應是如魚得水,這些年,雍平帝的內庫多虧了林如海才充盈了一些。
誰曾想,這才過了多久,林如海的夫人居然過世了,這意味著林如海失去了在江南的有力臂助。
“吱嘎!吱嘎!”
一陣木輪與地磚的摩擦聲在養心殿內響起,身著黑衣,麵容蒼白的中年人雙手轉動輪椅,出現在了殿中。
“陛下。”
“林大人喪妻之事,內中定有隱情。”
坐在輪椅上的鄔思道緩緩開口。
“先生的意思是有人要賈敏的命?”
雍平帝雙眼浮起一抹厲色,話音森冷道:“沒了賈家這層關係,如海在揚州寸步難行。”
“十四弟還真是煞費苦心,朕該說他狗膽包天,還是運籌帷幄。”
“賈家一門兩公,若是為人所知榮國府嫡女被算計至死,天下人該如何看待朕,看待皇室?”
除了義忠親王,他想不到還有人敢這麼做,有能力這麼做。
“揚州鹽商豪侈甲天下,百萬以下者,謂之小商。”
“國庫恐怕都不及揚州八大鹽商的身家,義忠親王隻需要輕輕一推即可。”
“自古財帛動人心,不問情仇與曾經。”
微微搖頭,鄔思道意味深長的說道。
“好,好一個老十四。”
雍平帝恨聲不已,義忠親王此舉完全讓人抓不到他的把柄,又達到了剪除皇帝羽翼的目的。
“陛下。”
“當務之急是林大人的安危。”
“林夫人過世,林大人已經失去了鉗製他們的實力。”
“這些年,林大人整肅兩淮鹽政,早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連榮國府嫡女都敢下手,對付區區一個蘭台寺大夫、揚州巡鹽禦史,又算得了什麼呢?”
提及此,鄔思道鄭重道:“隻要林大人在揚州,義忠親王始終如鯁在喉,陛下內庫源源不斷的有進賬,且林大人本人才能出眾,又是出自四代列侯之家,姑蘇林家為士林尊崇。”
“假以時日,林大人未嘗不能成為朝堂重臣,為陛下肱骨。”
“朕知道了。”
聞言,雍平帝眼神不斷變幻,心中思緒萬千。
儘管他登基已經是第六年了,可朝堂之上,陳廷敬、於成龍、張廷玉、周培公、田文鏡等重臣無一不是太上皇提拔,把守皇城及神京的十二團營都掌握在了元從勳貴一脈手中,他這個皇帝就是一個虛架子。
他手下的親信隻有林如海一人具備入閣之姿,要是就這麼死在了揚州,他又怎會甘心?
“蘇培盛。”
“馬上派出血滴子,時刻護佑林如海。”
當即,雍平帝做出了決定。
錦衣軍不知道被多少人滲透,內部如同篩子,要想保護好林如海,他隻能選擇相信自己私下裡培養的勢力‘血滴子’。
“是。”
乾清宮掌宮太監蘇培盛立即轉身離開了養心殿。
在他走後,雍平帝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怒火,低吼出聲:“父皇究竟是怎麼想的?放任老十四如斯,那是一門兩公的榮國府嫡女,此事一旦泄露,開國一脈必將視皇室如仇寇。”
“陛下,慎言。”
鄔思道連忙勸說道。
“鄔先生。”
雍平帝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出言道:“你見過像朕這樣的皇帝嗎?”
“登基六載,事事須得過問太上皇,滿朝文武百官無一人聽命。”
“他這麼不願意放權,那不如讓他在這龍椅之上坐到死,何必讓給朕?”
“陛下。”
鄔思道繼續安撫道:“耐心一些,等一等。”
“司馬懿熬死了曹魏三代君主,才有篡權之機。”
“陛下正值盛年,太上皇已垂垂老矣。”
“呼!!!”
雍平帝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批閱起了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