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左些。”
公孫墨玄指揮著仆役懸掛匾額。
那“秦晉之好”四個篆字是用隕鐵熔鑄而成,在黑色底襯上泛著冷光。
他轉身對捧著禮單的屬官皺眉:“陰陽家送來的東海明珠,怎麼還沒嵌到冠冕上?”
屬官擦著汗道:“他們派來的人親自盯著呢,說要用星軌排列……”
府外長街上,蒙毅正帶著黑甲衛肅清道路。
他拍開一壇酒澆在青銅戟上,對副將笑道:“明日這戟刃得亮得能照見人影!”
“要是讓那些百家的人看了笑話……”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喧嘩。
隻見農家代表帶著十幾個弟子,扛著用黑黍紮成的‘囍’字牌匾搖搖晃晃走來。
嘴裡還嚷著:“讓讓!這可是我們神農堂的賀禮!”
與此同時,小聖賢莊的馬車緩緩駛入城門。
張良掀開車簾,望著滿城玄色,對身旁副手低聲道:“以黑為喜,倒是契合法度。”
副手卻盯著路邊巡邏的暗衛,輕歎:“隻怕這喜宴…是場毒宴啊。”
大婚當日,天還未亮,少司命就已端坐在銅鏡前。
紫發被綰成端莊的淩雲髻,點綴著墨玉雕成的蝶簪。
大司命捧著玄色嫁衣進來時,忍不住嘖了一聲:“東皇首領要是看見他的少司命穿成這樣…”
話音未落,少女突然抬眼,眸中紫光乍現,嚇得大司命後退半步。
“吉時到——”
隨著禮官長喝,六公子府中編鐘齊鳴。
玄鳥樓上,禮官高舉玉冊宣禮,朗聲道:“依古製,成婚當行六禮。今吉日良辰,先行納采、問名、納吉三禮,賀禮既成,禮官請命。”
百官依序將賀禮呈上。
兵家孫武後人獻上“金戈玉戟”,聲稱願六公子戰功赫赫、家室平安。
醫家淳於意、扈恒等人捧出一盞“百草湯鼎”,內藏四十九味奇香,寓意百子千孫。
公輸仇奉上一座“機心琴台”,可自鳴應律,據說能識主心意彈奏安魂曲。
最引人注目的是法家李斯,抬出一口雕滿刑文的玄棺。
聲稱為“法匣”,用於藏卷立典,昭示新婚之後“以法治室、以律齊家”。
贏子夜負手而立,麵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那法匣被陳於玉階之側,他才輕輕點了點頭:“丞相一片苦心。”
禮官躬身從旁附言:“諸位賀禮皆可入禮冊,準行大婚六禮。”
當即宣令:“納征、請期、親迎三禮,依時行之!”
編鐘再次大鳴!!
贏子夜身著玄色錦袍,腰間玉帶上蟠螭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他站在九階玉台上,看著少司命被陰陽家眾人簇擁而來。
那嫁衣層層疊疊卻不見半點雜色。
唯有袖口金線繡著的星圖隨著步伐流轉,恍如夜空中的宿命軌跡。
然而,就在這時。
“十八公子到——”
胡亥清脆的嗓音讓大殿驟然安靜。
他蹦跳著穿過人群,錦盒上的金鎖叮當作響:“六哥六哥!小弟的賀禮保管讓你驚喜!”
眾人眼神紛紛聚焦過來,或疑惑,或忌憚。
李斯下意識抿了抿唇,目光掠過錦盒,卻又悄悄瞥向贏子夜。
贏子夜則靜靜站著,眼角的笑意不增不減:“十八弟的驚喜,想必非比尋常。”
“那是當然。”
胡亥笑容越發燦爛,腳步輕快地踏上玉階,一步一步靠近主位。
“六哥放心,小弟聽說您最近煩事不少,所以特意找了件能解悶的東西。”
他說話時臉上是少年慣有的天真,然而眼底深處卻隱隱浮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
氣氛越來越凝重。
少司命眉頭輕蹙,紫眸一閃而逝。
嬴子夜眼簾低垂,像是無意看那錦盒,又像是早已看穿其中玄機。
胡亥終於走到玉階之巔,緩緩停下,抬手放在盒蓋之上。
“那六哥,可要睜大眼睛嘍——”
說著猛地掀開盒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