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山林間,一隻夜梟無聲地掠過。
扶蘇望著鹹陽宮的方向,突然想起那日贏子夜教過他的話。
“有時候,鮮血澆灌出的和平,比虛偽的仁義更長久。”
他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眼中溫潤的光芒漸漸被某種決絕所取代。
“回府,備筆墨。”
淳於越驚愕地看著自家公子,這個向來仁厚的孩子,此刻眼中竟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鋒芒!
……
十八公子府。
胡亥赤著腳在雪白的狐裘毯上來回踱步,手中把玩著一枚染血的玉佩。
正是從那些“刺客”身上搜出的“證據”。
這玩意兒他有一大把。
時不時還發出幾聲孩童般的輕笑,在幽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瘮人。
“老師~”
他突然停下腳步,歪著頭看向陰影中的趙高。
“你說大哥現在是不是在府裡急得團團轉呀?”
趙高從黑暗中現身,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諂媚的笑容。
“公子妙計,扶蘇此刻想必百口莫辯。”
胡亥輕踮腳尖,從牆角的香爐中取出一枚細致雕花的紅寶石耳墜,緩緩貼在自己耳垂上。
他側過頭,凝視銅鏡中那張稚氣未脫的麵容。
“這才到哪兒呢~”
他轉身時,異色雙瞳在燭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廷尉府的人,應該已經找到‘證據’了吧?”
趙高袖中滑出一封密函。
“剛收到飛鴿傳書,張令史帶著二十名差役,正在驪山北麓搜查一口枯井。”
“呀!”
胡亥興奮地拍手,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那我們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趙高陰測測地笑了。
“六名死士已經埋伏在枯井附近,都是精心挑選的,有兩個還特意穿了儒生的內衫。”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按公子吩咐,這些人會被殺一半,留一半。”
胡亥忽地笑出聲,轉而將耳墜扯下,狠狠丟進香爐中,看也不看一眼。
灰燼翻飛,一縷輕煙嫋嫋而起。
“老師真貼心,記得要讓他們‘不小心’掉點東西哦~”
趙高低眉頷首。
“公子放心,老奴已經準備了扶蘇公子府上的令牌,還有……”
他從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函。
“這個。”
胡亥鬆開手,接過密函掃了一眼,咯咯笑起來。
“大哥的字跡仿得真像!連他喜歡在‘蘇’字最後一筆內折的習慣都模仿了~”
他突然湊近趙高。
“你說,等父皇看到這封‘密信’,會是什麼表情呢?”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胡亥那張半白半黑的臉。
趙高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公子高明,不過…是否要留幾個活口指證?”
“當然要!”
“人證物證俱在才對嘛~”
胡亥蹦跳著轉到趙高身後,冰涼的小手搭在他肩上。
“但不是現在。”
他踮起腳尖,在趙高耳邊輕聲道。
“等他們押著俘虜回城時,再派第二波人截殺,要讓人以為…是大哥狗急跳牆呢~”
趙高額角滲出冷汗!
“公子思慮周全,老奴這就去安排。”
“等等~”
胡亥突然拽住趙高的衣袖,天真無邪地眨著眼。
“彆忘了在屍體上放點‘好東西’,比如…大哥府上的香囊啊,玉佩啊……”
他歪著頭想了想。
“對了!前幾日他不是賞了幾個門客銀錢嗎?塞點碎銀子在死士懷裡~”
趙高深深低頭,掩去眼中的驚懼。
“老奴明白。”
待趙高退下後,胡亥獨自站在窗前。
暴雨拍打著窗欞,他卻興奮地哼起了童謠。
“小螞蟻,搬家家,一不小心……全死啦~”
他撣了撣袖口,像是在撣落什麼多餘的情緒,語氣甜膩:
“大哥啊大哥……”
“你可彆怪我,要怪就怪六哥太狡猾,我隻好…先拿你開刀啦~”
遠處雷聲轟鳴,仿佛在回應著這場精心編織的陰謀。
而在驪山北麓的密林中,一場血腥的“表演”,正要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