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之氣彌漫。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扶蘇跪在殿中央,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聽著廷尉一字一句地宣讀那些所謂的“鐵證”。
“經查證,刺客身上搜出的玉佩確為長公子府所出,密函上的印信與公子私印分毫不差。”
廷尉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
“更有刺客供認,是受儒家門人指使…”
“荒謬!”
扶蘇猛地抬頭,儒雅的麵容因憤怒而漲紅。
“這分明是有人構陷!那些刺客的供詞,分明是嚴刑逼供所得!”
龍榻上的始皇帝冕旒低垂,玉珠後的目光深不可測。
他緩緩開口:“扶蘇,你可有證據自證清白?”
扶蘇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
他環顧四周,那些平日對他恭敬有加的朝臣們,此刻都低著頭,無人敢與他對視。
“兒臣…兒臣…”
扶蘇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始皇帝突然起身,玄色帝袍上的金線玄鳥紋無風自動:“傳朕旨意,長公子扶蘇,禦下不嚴,致使奸人作亂。”
“即日起,貶黜嶺南,鎮守百越邊疆。”
“一應儒家門人,凡有嫌疑者,皆下廷尉府徹查!!!”
這旨意如同一道驚雷,震得扶蘇渾身發顫!
他膝行幾步:“父皇!兒臣冤枉啊!這分明是…”
“退朝。”
始皇帝冷冷打斷,轉身離去,隻留下冕旒玉珠碰撞的清脆聲響。
扶蘇癱坐在地,臉色慘白如紙。
朝臣們魚貫而出,無人敢多看他一眼。
李斯經過時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王賁更是加快腳步,仿佛生怕被牽連。
殿內很快空蕩下來,隻剩下扶蘇孤零零的身影。
忽然,一雙玄色錦靴停在他麵前。
扶蘇抬頭,看見贏子夜平靜的麵容。
“六弟…”
扶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贏子夜的衣袖,“幫為兄向父皇求求情…我真是被冤枉的…”
贏子夜輕輕歎了口氣,俯身將扶蘇扶起。
“長兄啊長兄,你為何就不明白父皇的苦心?”
扶蘇一怔:“苦心?”
“若父皇真要責罰於你,又豈會隻是將你貶往百越?”
贏子夜壓低聲音,“以謀逆之罪,便是賜死也不為過。”
扶蘇瞳孔微縮,似乎想到了什麼。
贏子夜繼續道:“這滿朝文武,誰看不出此事蹊蹺?”
“但長兄你…確實拿不出證據自證清白。”
“可這…”
“百越近來蠢蠢欲動,屢犯邊境。”
贏子夜打斷他,目光深邃,“父皇這是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嶺南雖遠,卻是用武之地。”
“若你能平定百越之亂…”
扶蘇渾身一震,眼中漸漸浮現明悟之色。
他望向始皇帝離去的方向,突然整了整衣冠,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兒臣…受教了。”
贏子夜微微一笑,拍了拍扶蘇的肩膀:“長兄此去,不妨帶上幾位得力門客。”
“我這邊門下,也有幾位擅長機關術的門客,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扶蘇驚訝地抬頭:“六弟你…早就知道?”
贏子夜不置可否,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百越各部的情報,長兄路上可細細研讀。”
扶蘇接過竹簡,手指微微發抖!!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六弟,眼中閃爍的光芒竟與父皇如出一轍。
“時候不早了,長兄該回去準備了。”
贏子夜轉身欲走,又頓了頓,“對了,臨行前不妨去看看淳於博士。”
“老人家年事已高,經不起廷尉府的折騰。”
扶蘇會意,鄭重地拱手:“多謝六弟提點。”
贏子夜擺擺手,玄色朝服在晨光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他邁出殿門時,恰好與站在廊下的胡亥四目相對。
胡亥歪著頭,天真無邪地笑了:“六哥和大哥說什麼悄悄話呢?”
“十八弟想知道?”
贏子夜也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不如去問問父皇?”
胡亥臉色微變,隨即又恢複那副孩童般的表情:“六哥真會開玩笑~”
他蹦跳著離開,卻在轉身瞬間,異色雙瞳中閃過一絲陰鷙。
……
宮牆外,一隊黑甲騎兵已經整裝待發,準備“押送”扶蘇前往嶺南。
為首的將領見到贏子夜,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贏子夜仰頭望向漸亮的天色,輕聲自語:“兄長,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