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望向被層層枝葉遮蔽,灰蒙蒙的天空。
仿佛能穿透這無儘的群山,看到遙遠的桑海,或是鹹陽!
“等。”
劉季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念。
“等一個人的消息。”
“誰的消息?”
有漢子忍不住追問。
劉季卻猛地收聲,警惕地掃了四周一眼,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
“不該問的彆問!到時候你們自然知道!”
他再次握緊了懷中的令牌,仿佛從中汲取著力量。
那個人…那個總是算無遺策,智謀超群的張良先生……
他一定會傳來消息的!
他承諾過的!
現在所有的隱忍,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等待那個扭轉乾坤的時機!
山林寂靜,隻剩下饑餓的腹鳴和沉重的呼吸聲。
希望渺茫得如同風中殘燭,但卻在劉季緊握的令牌和他堅定的眼神中,頑固地燃燒著。
……
數日後。
六公子府書房。
赤練去而複返,依舊是那襲惹眼的紅裙,隻是眉宇間少了幾分慣有的妖嬈戲謔,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凝重。
她嫋嫋娜娜地走進書房,對著案後的贏子夜隨意地福了一禮。
“公子殿下~您吩咐的事,妾身可是去過了。”
她聲音依舊帶著黏膩的甜味,卻不如往日那般輕浮。
贏子夜從文書上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她。
“有勞了。”
赤練擺了擺手,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殿下給了那般好的丹藥,妾身跑跑腿也是應當的。”
她頓了頓,那雙如同毒蛇般的眸子仔細打量著贏子夜的神色,臉上的慵懶漸漸收斂,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殿下,您讓我去見張良…是不是因為,韓國那個寶盒的事?”
書房內的空氣似乎因她這句直白的問話而凝滯了片刻。
贏子夜看著她,沒有否認,緩緩頷首。
“不錯。”
雖然早有猜測,但得到贏子夜的親口確認,赤練的心還是不由得往下一沉。
她沉默了片刻,紅唇微抿,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掙紮!
那是她故國的遺物。
牽扯著韓非,也牽扯著張良……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頭,目光直視贏子夜,聲音裡帶著一絲罕見的懇切。
“殿下,如果…如果那寶盒真的在他身上。”
“屆時,若您得到了寶盒,能否高抬貴手,饒他一命?”
這是她能為那位亦兄亦友的舊相識,所做的最大努力了。
贏子夜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那雙深邃的黑眸變得更加幽冷。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筆,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酷!
“機會,本公子已經給過他了。”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
“寶盒,是他自己主動交出來,還是等本公子親自去找出……”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也決定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結局!”
他的話沒有說儘,但其中的意味已然分明。
主動交出,或可視為戴罪立功,尚有一線生機。
若負隅頑抗,待被查出,那便是罪加一等,絕無寬宥可言!
赤練的心徹底涼了下去。
她了解贏子夜,此人言出必踐,手段更是果決狠辣。
他能說出這番話,已然是看在她的麵子和那瓶丹藥的份上,給出的最大限度的“機會”了。
她看著贏子夜那副冰冷決絕,毫無轉圜餘地的神情,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是徒勞。
最終,她眼中那絲懇求的光芒黯淡下去,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妾身…明白了。”
她不再多言,對著贏子夜微微欠身,轉身便向門外走去,紅色的裙擺劃過一道略顯沉重的弧線。
贏子夜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幽深,未發一言。
然而,就在赤練離開後不到半個時辰。
書房內的陰影再次無聲扭動!
一名暗河成員如同鬼魅般現身,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
“主上!剛接到密報!”
“就在赤練姑娘抵達鹹陽後不久,我們安插在城門及各處的眼線發現,小聖賢莊三當家張良,已喬裝改扮,混在一隊來自桑海的商旅之中,秘密進入了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