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北地郡城守府內燈火闌珊,白日激戰的喧囂已然褪去。
贏子夜並未早早歇息,而是在書房內與少司命低聲交談。
少司命輕聲道:“夫君,胡亥公子今日來得……未免太過巧合。”
贏子夜嘴角泛起一絲冷冽的弧度:“不是巧合,是算計。”
“他恐怕早就到了附近,一直按兵不動,等到最關鍵的時刻才現身,既解了圍,又最大程度地展現了‘功勞’。”
他轉過身,看向少司命:“這也正是我為何一定要將他支開。”
“此人城府極深,野心勃勃,留在北地郡,猶如臥榻之側猛虎酣睡,我無法安心應對蠻軍和外部的危機。”
少司命點頭:“即便如此,夫君,此人詭譎,仍需萬分小心。”
贏子夜微微頷首:“我知曉。”
“我已吩咐趙弋蒼,會留下一部分暗河精銳潛伏在城中及糧道沿線,他們會暗中監視胡亥及其部下的動向,任何異動,都會第一時間報於你知。”
“北地郡和這條命脈,我就交給你了。”
少司命鄭重點頭:“我會守住這裡,等你回來。”
書房門被輕輕叩響,趙弋蒼的身影悄然出現。
“主上,主母。”
趙弋蒼低聲道:“派往各城執行刺殺、破壞任務的暗河小隊,已陸續返回。”
“任務……基本完成。”
“高奴、雕陰等七城留守的蠻軍將領、千夫長等頭目,共二十七人,已確認格殺!”
“發現並焚毀中大型糧草囤積點五處,軍械庫兩座。”
“我方……折損了十一位弟兄。”
贏子夜沉聲道:“厚恤陣亡弟兄的家眷,他們的血不會白流。”
少司命目光一亮:“夫君,如今那些城池群龍無首,守備空虛,正是我們趁機奪回的良機!”
贏子夜卻搖頭:“不急。”
“此刻奪城,易如反掌。”
“但奪下來之後呢?我們哪裡還有多餘的兵力去分兵駐守?”
“蠻軍主力尚在,一旦他們反應過來,反撲而來,這些剛剛奪回的城池,立刻又會變成包袱。”
他目光一凝:“當下的關鍵,不是貪圖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必須儘快將蒙恬、蘇角這兩支主力救出來!”
“隻有他們脫困,我們手中才有足夠的機動力量,才能真正穩住北疆局勢,甚至發起反攻!”
“傳令下去,讓暗河能動用的所有人手,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偵查蒙恬將軍和蘇角將軍被困區域的詳細情況!”
“敵軍兵力、部署、弱點、補給線……”
“所有情報,越詳細越好!”
“我要知道,從哪裡下刀,能最快撕開他們的包圍圈!”
趙弋蒼領命,身影融入黑暗。
……
與此同時。
北地郡城外,胡亥的臨時軍營大帳內。
胡亥慵懶地靠在鋪著柔軟獸皮的椅子上,把玩著一枚夜光杯,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這六哥,還真是謹慎啊……”
他低聲自語,“把打通糧道這麼重要又安全的差事交給我,是怕我搶了他救援蒙恬的風頭?”
“還是……真的不放心我留在北地郡?”
他嗤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不過,這一次,本公子還真沒什麼彆樣的心思。”
“至少……暫時沒有。”
他放下酒杯,看向侍立一旁的心腹,問道:“我們這邊的戰報和‘請功’的折子,送到鹹陽了嗎?”
心腹連忙躬身回道:“回公子,八百裡加急,早已送出。”
“我們安排在朝中的人也已接到消息,預計就在這幾日,便會聯合幾位大臣,在朝會之上,將公子您臨危受命,固守受降城,又星夜馳援,擊潰蠻軍,解北地郡之圍的功績,奏稟陛下,為您請功!”
胡亥聞言,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眼中閃爍著野心勃勃的光芒。
“很好!做得不錯!”
“讓下麵的人都機靈點,打通糧道這件事,也要做得漂亮些!”
“本公子要讓滿朝文武,讓父皇都看看,我胡亥,絕非池中之物!”
“屬下明白!”
心腹諂媚地應道。
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胡亥那看似得意,卻深藏著無儘算計的臉龐。
……
鹹陽宮,麒麟殿。
晨光透過高大的殿門,灑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麵上,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垂首肅立,大氣不敢喘。
禦座之上,始皇嬴政身著玄色冕服,頭戴十二旒冕冠,麵容隱在珠玉之後,看不清具體神色。
唯有一股如同山嶽般沉重,又如深淵般莫測的帝威,籠罩著整個大殿!
今日朝會。
議題核心便是烽火連天的北疆。
太尉府官員手持笏板,出班奏稟,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沉痛與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