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西北邊疆。
天穹被烽煙與肅殺浸透!
初升的朝陽本應灑下金輝,此刻卻被漫天塵沙與隱約彌漫的死氣染成一片渾濁的橘黃!
廣袤而蒼涼的大地上,秦軍的反攻如同沉睡的巨獸驟然蘇醒,開始展露它鋒利的爪牙!
蒙恬所部在經曆數日慘烈的梯次阻擊後,終於在這一日拂曉,於落鷹澗一線穩住了陣腳!
火雨瑪瑙打造的特製箭矢雖依舊珍貴,但後續的補充已源源不斷送至前線。
此刻,晨光熹微中,隻見一道道暗紅色的流光劃破昏沉的天空,如同複仇的火鴉,精準地撲向那些洶湧而來的灰黑色潮汐!
箭矢落處,不死士兵身上翻湧的死氣如同沸湯潑雪,發出“嗤嗤”的侵蝕之聲!
伴隨著淒厲不似人聲的慘嚎,大片大片的鬼兵在淨化之力下化作焦黑的枯骨,散落一地。
防線不再是單純的固守。
裝備了鑲嵌瑪瑙碎片兵刃與盾牌的重甲銳士,在弩箭的掩護下,開始結成緊密的陣型!
如同移動的金屬堡壘,向前穩步推進!
戰刀劈砍,長矛突刺。
每一次攻擊,都帶著灼熱的淨化氣息,將試圖攀上陣地的鬼兵狠狠斬落!!
而戰場上空。
原本一直壓抑著守軍的無形精神衝擊,似乎也因這淩厲的反擊而減弱了幾分!
更遠處,從西北各邊城馳援而來的秦軍部隊,如同數條彙入主乾的溪流,沿著預設的通道,迅速向東南防線增援!
騎兵的馬蹄踏起滾滾黃塵!
步兵的行進揚起蔽日的土灰!
兵甲碰撞之聲,戰旗獵獵之響,與前方戰場的廝殺聲交織在一起!
……
北地。
胡亥那略顯空曠的臨時府邸內。
氣氛與西北邊疆的熾熱截然不同。
一種冰冷的凝滯充斥在空氣裡。
胡亥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北地郡略顯荒涼的景致,目光似乎穿過了城池,投向了更遠的西北方向。
那裡,有他曾經試圖掌控的北疆,更有他野心曾試圖染指的西域!
他甚至可以憑借武者敏銳的感知,隱約察覺到遠方天地間那股驟然變得激烈,充滿攻伐之意的氣機變動!
那是贏子夜的反攻開始了!
一絲極淡而混雜著不甘與怨憤的扭曲表情,在他眼底一閃而逝!
他苦心孤詣,甚至不惜與頭曼那條老狼虛與委蛇,才在北疆營造出的大好局麵!
竟在短短數日間,土崩瓦解!!
贏子夜……
他的好六哥,手段竟如此狠辣果決!
就在這時。
府外傳來一陣沉穩而規律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一名侍從快步而入,低聲稟報。
“公子,丞相李斯奉陛下旨意已至府外!”
胡亥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所有的不甘與陰鷙已在瞬間收斂得乾乾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恭謹,與一絲未能平定北疆匪患的遺憾。
李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身著玄色官袍,麵容清臒,眼神深邃難測,手中捧著一卷纏繞金線玄鳥的漆黑絹帛。
他並未多言,隻是平靜地展開聖旨。
用那不帶太多感情色彩的特有聲調宣讀。
“始皇帝詔曰:皇子胡亥,前赴北疆,本為曆練,協防邊務。”
“今聞北疆匪患已定,匈奴潰散,邊事稍寧。”
“特詔皇子胡亥,即刻返歸鹹陽,述職聽用。”
“欽此!!”
詔書內容簡潔,甚至未曾提及他之前的功勞,也未曾苛責他未能竟全功。
隻是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將他召回那個權力中心!
“兒臣……領旨謝恩。”
胡亥深深叩拜下去,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
當他抬起頭時,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掃過西北方向。
那一眼,複雜難明!
有野心未酬的刺痛,有布局成空的憤懣,更有一種被強行剝離出棋局的不甘!!
他沉默地站起身,跟在李斯身後,向府外停駐的車駕走去。
步伐看似從容,但那垂在寬大袖袍中的雙手,卻已悄然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車駕緩緩啟動,駛離北地郡。
向著鹹陽方向而去。
胡亥坐在車內,最後一次掀開車簾,回望那片他曾經試圖作為崛起之基的廣袤土地。
風沙掠過原野。
遠山沉默如亙古……
……
塞外的風裹挾著砂礫。
吹過官道旁的臨時軍帳,發出嗚咽般的輕響!
贏子夜獨立於巨大的西域沙盤前,目光如凝實質,緩緩掃過上麵犬牙交錯的勢力標記。
沙盤旁。
兩份剛剛送達的軍報靜靜地躺著。
一份來自蒙犽,一份來自蒙恬,仿佛帶著截然不同的溫度!
他先拿起蒙犽那份。
展開絹帛,字裡行間透著一股銳氣與酣暢!
雷殛軍依令全線壓上後,憑借火雨瑪瑙兵器的犀利,連破大月氏三處外圍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