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為,十八公子之言,恐有不妥!”
李斯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
“所謂佛法,究為何物?其教義如何?於國於民是有利還是有弊?我等一概不知!”
“僅憑其一麵之詞,便貿然允其在我大秦腹地,都城重鎮傳揚,此舉太過輕率!”
他目光掃過胡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繼續道:“其名為傳渡,看似平和,然則其背後是否彆有打算,是否暗藏他意,誰人能保證?”
“昔日百家爭鳴,尚有縱橫捭闔,陰謀詭計。”
“此等外來之學,若其教義與我大秦律法相悖,與耕戰立國之本相衝,蠱惑民心,使民不事生產,不敬君王,屆時又將如何?”
李斯的擔憂非常現實。
作為法家的代表人物,他深知思想統治的重要性。
大秦以法為教,以吏為師,豈容不明底細的外來學說輕易動搖國本?
他最後沉聲道:“更何況,若任其傳播,影響日深,百姓皆成其信徒,隻知所謂佛陀,而不知陛下,不遵秦法,此絕非國家之福!”
“臣以為,當謹慎處置,或可令其居於館驛,嚴加看管,限製其活動,待查明其底細再議不遲。”
李斯與胡亥。
一個基於現實統治的謹慎與警惕。
一個出於塑造形象的包容,觀點截然相反。
殿內百官也紛紛低聲議論,各有傾向。
嬴政端坐其上,並未立刻表態。
他那深邃的目光,在爭論的雙方身上停留片刻。
最終,落在了武將隊列前方,那位一直靜立未語,神色平靜的六公子贏子夜身上。
“子夜。”
嬴政的聲音響起,聽不出喜怒。
“你曾在西域,見聞廣博,對此事,有何見解?”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贏子夜身上!
胡亥眼中閃過一絲緊張,李斯則帶著審視。
贏子夜緩步出列,來到禦階之下,躬身行禮,語氣平和,不疾不徐。
“父皇,丞相與十八弟之言,皆有其理,亦皆是出於為我大秦考量。”
他先肯定了雙方出發點的一致性。
緩和了有些對峙的氣氛。
隨後話鋒一轉。
“丞相擔憂外來學說影響國本,動搖民心,此乃老成謀國之言,不可不察。”
“而十八弟欲顯我大秦氣度,懷柔遠人,其心亦可嘉。”
他略微停頓。
似乎在組織語言。
隨後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冷靜。
“然,兒臣以為,堵不如疏,禁不如察。”
“對此佛法,我大秦上下皆然陌生,若一味嚴防死守,恐引人猜忌,亦顯得我大秦對其有所畏懼。”
“但若全然放開,任其傳播,確如丞相所言,風險難測。”
“故,兒臣之見,倒不如先靜觀其變,暫且默許其在鹹陽活動,但需令黑冰台或相關衙署,暗中密切關注其言行,記錄其教義,觀察其與何人接觸,對民生產生何等影響。”
“如此,既不失我大秦氣度,亦可借此機會,深入了解此佛法之真貌,辨明其利弊。”
“若其果真於國無害,甚至有所裨益,再行考量不遲。”
“若其包藏禍心,屆時再依據秦律,果斷處置,亦不為晚!”
“此乃以靜製動,以觀後效之策!”
贏子夜的建議,介於李斯的嚴防與胡亥的開放之間,更注重情報與評估。
顯得更穩健!
就在嬴政沉吟之際,殿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一名謁者持簡牘上殿!
“啟稟陛下!”
“宮外剛傳消息,那些自稱孔雀王朝的僧侶,今日於西市閭左,公開宣稱,其師佛陀欲弘揚正法,廣邀大秦諸子百家,於三日之後,在渭水之濱的觀瀾台,設壇,談經論道!”
消息如同驚雷!
殿內嘩然!!
嬴政目光一厲!
手指輕敲扶手。
片刻後,他開口,聲音沉穩而不容置疑。
“既然對方已劃下道來,我大秦,豈有畏縮不接之理?”
他目光掃過群臣,最終落在贏子夜身上。
“便依子夜所言,準其設壇。”
“傳朕旨意,恩允此事。”
“告知百家學宮,萬世書院,凡我大秦治下,諸子百家,有意者,皆可前往觀瀾台,與那佛陀之學,一論!”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朕,也正好借此機會,看看這遠道而來的佛法,有何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