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伏旱魃_青海沒有羊眼湯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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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伏旱魃(1 / 2)

青灰色的劍鞘末端,輕輕掃過青石板路滾燙的邊緣。一股乾燥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塵土特有的嗆人味道,沉甸甸地壓在趙清真的胸口。河南府,這中原腹地,此刻卻像一隻巨大的蒸籠,悶得人喘不過氣。天空是褪了色的慘白,陽光直射下來,白晃晃一片,將街巷屋宇烤得微微發燙,連空氣都扭曲著,視線所及之處,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焦渴。終南山待了十天,身體和歸塵劍都滿血複活,帶著師父的囑托和雲瑤師姐的期盼,趙清真又開始了雲遊之旅,紅塵煉心??。

街市上行人稀少,個個腳步匆匆,麵帶菜色。往日裡喧鬨的茶樓酒肆也顯得有氣無力,掌櫃倚在門框上,望著空蕩蕩的街道,眼神空洞。路邊的垂柳蔫頭耷腦,葉子邊緣卷曲枯黃,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土。幾處水井旁排著長長的隊伍,木桶碰撞聲沉悶而單調,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和歎息。龜裂的田地在城外無聲地蔓延,裂縫如猙獰的傷口,吞噬著最後一點可憐的綠意。

趙清真一身漿洗得微微發白的青色道袍,背負著那柄古樸的長劍,步履沉穩。他眉頭微蹙,感受著腳下土地傳來的饑渴震顫。這乾渴,深入骨髓,纏繞著每一個生靈。

“求求您,周公子!求求您開恩啊!老天爺不開眼,再不下雨,地裡的苗……苗都要死絕了!娃兒們連口稀的都要喝不上了啊!”一個蒼老、嘶啞、帶著絕望哭腔的聲音,突兀地撕裂了沉悶的空氣。

趙清真循聲望去。

街角一處頗為氣派的朱漆大門前,圍著一小圈人。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農,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短褂,枯瘦如柴的身體深深匍匐在滾燙的塵土裡。他麵前,站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錦袍玉帶,麵皮白淨,眉宇間卻凝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驕矜與不耐。他身後跟著幾個健壯的家丁,叉著腰,麵色不善。

“滾開!老醃臢貨!”那華服公子,正是周家少爺周世顯,聲音尖利刻薄,帶著養尊處優的頤指氣使,“本少爺府裡又不是龍王廟!天不下雨,你跪在這裡號喪有什麼用?嚎得人心煩!衝撞了本少爺的貴氣,你十條賤命也賠不起!”他嫌惡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仿佛老農身上散發的汗味和土腥氣是劇毒。

老農布滿溝壑的臉緊貼著地麵,沾滿了灰土,渾濁的老淚在塵土中衝出兩道蜿蜒的泥痕。“周公子…行行好…您家大業大,手指縫裡漏點…求您開倉借點糧種,或是…或是施舍點銀錢,讓俺們去外地買點活命的糧…我李三槐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啊!”他的聲音顫抖破碎,每一個字都像從乾裂的喉嚨裡硬擠出來的血沫。

“做牛做馬?就你這把老骨頭?”周世顯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輕蔑的弧度,“喂我家的馬,它都嫌硌牙!”他抬起穿著鹿皮軟靴的腳,不耐煩地作勢要踹,“滾滾滾!再賴著不走,休怪本少爺不客氣!來人,給我…”

“且慢!”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與老農絕望的嗚咽,帶著一種山澗清泉般的冷冽與沉穩。青灰色的身影分開人群,趙清真已站在了老農身前,恰恰擋住了周世顯抬起的那隻腳。他的目光平靜,落在周世顯那張因慍怒而微微扭曲的俊臉上。

周世顯的動作僵在半空,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攔噎了一下。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道士,目光掃過那身樸素的舊道袍,最終定格在趙清真背後那柄樣式古拙的長劍上,眼神裡的輕蔑更濃了。“嗬,”他收回腳,雙手抱胸,下巴抬得更高了,幾乎是用鼻孔對著趙清真,“哪來的野道士?也敢管本少爺的閒事?滾一邊念你的經去!”

趙清真的視線掠過周世顯,落在他身後那扇緊閉的、氣派的朱漆大門上。門楣高聳,門環鋥亮,無聲地彰顯著主人的豪奢。他收回目光,聲音依舊平穩無波:“公子,天時不利,民生維艱。此老丈所求,不過一線生機。舉手之勞,結個善緣,亦是功德。”

“功德?”周世顯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笑話,誇張地大笑起來,笑聲在乾燥的空氣裡顯得格外刺耳,“哈哈哈!好個功德!你一個窮遊方道士,懂什麼民生?懂什麼功德?”他猛地收斂笑容,眼神變得銳利而充滿譏諷,“你見過糧倉裡的米堆積如山是什麼樣子嗎?你知道維持這麼大的家業,每日要耗費多少銀錢嗎?站著說話不腰疼!張口閉口‘善緣’、‘功德’,能當飯吃,能當水喝?空談誤事!”

他向前逼近一步,幾乎要貼上趙清真,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熏香和汗味的氣息撲麵而來。“本少爺隻知道,這世道,銀子才是硬道理!有銀子,天不下雨,我能鑿井!我能從千裡之外運水!我能讓我的莊子綠油油一片!你們這些隻會耍嘴皮子、裝神弄鬼的窮酸道士,懂個屁!”他指著趙清真身後依舊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老農,“看看他!就是信了你們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才落得這般田地!愚昧!”

周世顯的話,字字如針,紮在周圍那些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圍觀者心上。有人低下頭,有人攥緊了拳頭,眼中是麻木的悲哀和敢怒不敢言的憤懣。空氣似乎凝固了,隻剩下老農壓抑的抽噎和遠處知了不知疲倦的嘶鳴。

趙清真靜靜地站著。周世顯那番充滿銅臭和鄙夷的斥責,並未在他古井般的眼底激起半分波瀾。他沒有再看周世顯,也沒有反駁。隻是微微側身,對著地上的老農伸出手,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丈,請起。天無絕人之路。”

那隻手,骨節分明,並不算特彆寬厚,卻異常穩定。老農抬起渾濁的淚眼,看著眼前年輕的道士,那平靜的眼神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他遲疑了一下,顫抖著伸出枯枝般的手,搭在趙清真的手上。一股溫潤而堅定的力道傳來,輕易地將他沉重的、幾乎被絕望壓垮的身體扶了起來。

趙清真甚至沒有拍去老農身上厚重的塵土,隻是攙扶著他有些搖晃的身體,低聲道:“隨我來。”他無視了周世顯那仿佛要噴出火來的目光,以及周圍家丁蠢蠢欲動的架勢,扶著老農,轉身,步履沉穩地向著人群外走去。青灰色的道袍下擺拂過乾燥的地麵,帶起細微的塵埃。

“你…!”周世顯被這徹底的漠視激得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何曾受過如此輕慢?尤其是一個他眼中卑賤不堪的窮道士!他猛地一揮手,身後一個粗壯的家丁立刻會意,獰笑著跨出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狠狠抓向趙清真的肩頭,意圖將他扳回來。

就在那大手即將觸及道袍的刹那,趙清真仿佛背後長了眼睛,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身體卻以一個極其微小、流暢到近乎自然的幅度向側麵滑開半寸。那家丁誌在必得的一抓,隻撈到了一片飄動的衣角,巨大的慣性讓他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

周圍響起一片壓抑的低呼。

趙清真依舊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加快腳步,隻是穩穩地扶著老農,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消失在街角的陰影裡。留下周世顯站在原地,臉色由青轉紅,再由紅轉白,胸口劇烈起伏,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又無處發泄的困獸。他死死盯著趙清真消失的方向,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好…好得很!”周世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淬著毒,“一個不知死活的野道!給我查!查清楚他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本少爺倒要看看,他在這河南府,能翻出什麼浪花!”他狠狠一甩袖子,轉身踹開朱漆大門,帶著一陣狂風和家丁們惶恐的簇擁,消失在門內。沉重的門扉“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門外的灼熱與絕望,也隔絕了他那張因羞怒而扭曲的臉。

夜色,像一塊巨大的、吸飽了熱氣的墨黑絨布,沉沉地覆蓋著河南府。白日的酷熱並未完全消散,空氣滯重而悶塞,沒有一絲風。白日裡喧囂的街巷徹底沉寂下去,連狗吠都顯得有氣無力。黑暗深處,隻有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咳嗽聲和嬰兒細弱的啼哭,昭示著這片土地上的生靈仍在艱難地喘息。

趙清真盤膝坐在城郊一座廢棄土地廟的破敗門檻內。廟宇早已荒廢,神像傾頹,蛛網塵封,屋頂破開幾個大洞,慘淡的星光漏下來,勉強勾勒出殿內模糊的輪廓。空氣中彌漫著陳腐的木頭和塵土氣息。他並未點燈,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這片沉寂的黑暗,隻有悠長而細微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白日裡周世顯那驕橫刻薄的臉,老農絕望的眼淚,圍觀者麻木的眼神…種種景象,如同水底的沉渣,在他澄澈的道心湖麵下緩緩攪動。師父呂玄通的諄諄教誨、雲瑤師姐臨彆時殷切的目光,在他心頭流過:“清真,紅塵煉心,煉的便是這顆心。見眾生苦而不亂,遇謗譽毀而不驚,持守中正,以虛受人…”

他默誦著《清淨經》,試圖拂去心湖的微瀾。然而,背上那柄歸塵劍,卻傳來一絲不同尋常的悸動。不是鋒銳的劍鳴,而是一種沉鬱的、帶著韻律的震顫,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脈動,正與劍身產生著某種隱秘的共鳴。這感覺極其微弱,若非人劍相通已久,幾乎難以察覺。

趙清真緩緩睜開眼,眸中神光內蘊,在黑暗中如同兩點寒星。他解下歸塵劍,橫放於膝上。手指拂過冰冷的劍鞘,最終停留在劍格處。白日裡曾在陽光下隱現微芒的開陽星,此刻在絕對的黑暗中,竟幽幽地亮了起來!並非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種深邃、溫潤的藍暈,如同深海之心,隨著那沉鬱的震顫,極有規律地明滅著,仿佛在呼吸,在呼喚。

他修長的手指懸停在藍石之上,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卻精純的涼意,絲絲縷縷地滲出,驅散了周遭些許的悶熱。這涼意並非來自空氣,更像是……來自腳下的土地深處?

趙清真心中一動,凝神靜氣,將一絲精純的龍門真炁,小心翼翼地注入指尖,再緩緩渡入那幽藍的寶石之中。

“嗡……”

歸塵劍發出一聲低沉如龍吟般的輕顫。劍格處,開陽星的光芒陡然大盛!深藍的光暈瞬間擴散開來,如同投入靜水的一顆石子激起的漣漪,清晰地照亮了趙清真的麵龐和膝前一小片布滿灰塵的地麵。更為奇異的是,這藍光並非固定不動,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地、持續地向著土地廟的一個角落方向偏轉、牽引!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連接著開陽星寶石與那個方向的地下深處。

“水脈牽引?”趙清真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歸塵劍乃師門重寶,劍格七星對應天地諸元,這坎水藍石對水行靈機感應最為敏銳。如此強烈的共鳴與指向……這廢棄土地廟的地下深處,必然存在著一股尚未枯竭、甚至頗為豐沛的地下水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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