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蘭園的路上,風裡有桂花的殘香。
秦望舒步履平穩,懷中的書卷沉甸甸。
通往蘭園的回廊下,站著兩個人。
她們不是等在那裡,更像是從廊柱的影子裡長出來的。
一青,一素。
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塑,擋住了唯一的去路。
跟在身後的春桃和夏荷,嚇得屏住了呼吸。
秦望舒停下腳步。
她平靜地看著眼前二人,心中了然。
這是四叔的人。
是祖父賜給她的,兩把見了血的刀。
“名字。”
秦望舒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命令的口吻。
“青雀。”
左邊青衣女子開口,聲音清脆,不帶半分暖意。
“錦瑟。”
右邊素裙女子垂首,聲音溫吞,幾乎聽不見。
“很好。”
秦望舒點頭,從她們身上,她嗅到了鐵與血的味道。
“我蘭園,不養無用之人。”
她像是在審視兩件即將上手的兵器。
“跟著我,就要拿出你們的本事。”
秦望舒的目光轉向青雀,那雙銳利的眸子讓她很滿意。
“沈莉自入蘇府以來,接觸過哪些人。”
“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收過什麼東西,送出過什麼東西。”
“我要你,查個底朝天。”
青雀眼中閃過一絲獵手般的興奮。
她沒有問為什麼,隻是乾脆利落地躬身。
“是。”
話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如一縷青煙,瞬間沒入路旁的陰影,消失無蹤。
秦望舒的目光,落向剩下的錦瑟。
“你,跟著我。”
“是。”
錦瑟依舊恭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秦望舒轉身,繼續走向蘭園。
這一次,她的身後,多了一個如影隨形的影子。
……
梅園。
蘇文越推開門,巨大的聲響驚得庭中棲鳥飛起。
屋內的丫鬟婆子紛紛垂首退到一旁,大氣不敢喘。
他走到主位坐下,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如鐵。
滿腦子都是霽月閣裡,秦望舒那張臉。
還有父親那句“我,就是規矩”。
那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此刻還在他臉上火辣辣地疼。
一個外姓的養孫女!
一個連生母都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憑什麼?
就憑她那點上不得台麵的狠辣手段?
她也配?
蘇文越越想越氣,抓起桌上的茶盞,就想狠狠砸在地上。
“老爺。”
一個溫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蘇文越的夫人孫氏,端著一碗晶瑩剔透的燕窩,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她見丈夫臉色不對,連忙屏退了下人,將燕窩輕輕放在桌上,柔聲勸道。
“老爺,這是剛燉好的血燕,您消消火,潤潤喉。”
孫氏出身江南書香世家,性子一向溫順,此刻見丈夫怒火中燒,眼中滿是擔憂。
蘇文越看到她,心頭的火氣不但沒消,反而燒得更旺了。
他看也未看那碗燕窩,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孫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封信,試探著遞了過去。
“老爺,是……是默兒從江南寄來的信。”
蘇子默。
聽到這個名字,蘇文越的太陽穴猛地一跳,那隻懸在半空的手,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接過信,飛快地掃了一眼。
信上無非是些悔過自新,思念父母,懇求回京的言辭。
若是放在往日,他或許還會心軟幾分。
可今日,這些字眼在他眼中,隻剩下無儘的諷刺。
“嗬。”他發出一聲冷笑,將那封信揉成一團,狠狠擲在地上。
“他知道錯了?他現在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