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越猛地站起身,指著孫氏的鼻子,壓抑許久的怒火終於徹底爆發。
“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這個慈母,將他嬌慣縱容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他會做出那等讓蘇家蒙羞的醜事?”
“酒後亂性,白日宣淫!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我蘇家的臉,都被他丟儘了!”
“父親將他趕去江南老家閉門思過,那是給他留了最後一點體麵!他還想回來?他有什麼臉回來!”
孫氏被他吼得渾身一顫,眼圈瞬間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老爺,默兒他……他還隻是個孩子啊……”
“孩子?”蘇文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冠禮都過了!還算孩子?”
“你看看人家大房的蘇子衿!九歲喪父喪母,跟著道長遊曆四方,還未歸家,這是何等的沉穩持重!”
“再看看我們的兒子!錦衣玉食地養著,卻養成了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越說越氣,在屋中來回踱步,胸口劇烈起伏。
“現在好了!連一個黃毛丫頭,一個外姓人,都能住進霽月閣,受父親親自教導了!”
“而我蘇文越的嫡長子,卻像一條狗一樣被趕出京城!”
“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孫氏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她捂著嘴,發出壓抑的嗚咽。
“老爺,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蘇文越煩躁地一揮手。
他頹然坐回椅中,隻覺得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他知道,大勢已去。
父親既然當著所有人的麵做了這個決定,就絕無收回的可能。
秦望舒,那個小賤人,從此就要平步青雲了。
而他蘇文越,他這一房,注定要被壓下去了嗎?
不。
他不甘心。
他耗費了半生心血,才爬到吏部侍郎的位置,眼看著東閣大學士的位子隻有一步之遙。
他絕不能就這麼認輸!
蘇文越的腦中,瘋狂地轉動著。
無數的念頭閃過,又被他一一否決。
突然,父親在霽月閣說的那句話,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我蘇臨淵的孫輩,無論男女,無論嫡庶,誰有本事成為蘇家的刀,誰,就配得上最好的磨礪。”
無論……嫡庶?
蘇文越的呼吸猛地一滯。
一個深埋在他心底,連他自己都刻意遺忘的名字,破土而出。
蘇懷瑾。
那個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那個十四歲便考中解元的……天才。
蘇文越的眼中,漸漸亮起一抹異樣的光。
那是一種混雜著羞恥、厭惡,卻又帶著一絲瘋狂希望的光。
對。
父親不是說,無論嫡庶嗎?
父親不是看重本事嗎?
那我倒要看看。
一個十四歲的解元,他的分量,夠不夠重!
他夠不夠資格,去跟那個秦望舒,爭一爭!
蘇文越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射出決絕的光。
“來人!”
他對著門外喊道。
孫氏被他嚇了一跳,止住哭泣。
“老爺,您要……”
“派人去青石鎮。”
蘇文越的聲音冷硬如鐵。
“把懷瑾,給我接回來。”
“什麼?!”
孫氏大驚失色。
“老爺,您瘋了!接那個野……”
“閉嘴。”
蘇文越一聲低喝,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孫氏嚇得後麵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臉色慘白。
蘇文越看著她,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
“孫若蘭,我警告你。”
“這個時候,你要是敢給我鬨出半點幺蛾子。”
“我不但會休了你,還會讓你們孫家,在京城再無立足之地。”
孫氏驚恐地捂住嘴,渾身抖如篩糠,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文越不再理她,轉身看著窗外。
初秋的陽光,透過梅枝的縫隙灑下,斑駁陸離。
他的臉上,是破釜沉舟的瘋狂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