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去,族學那場見血的風波徹底平息。
蘇子軒被抬走的狼狽模樣,成了蘇府人人心中一道揮之不去的烙印。
湖麵看似平息,水下的暗流卻因那顆投下的石子,已然洶湧改道。
秦望舒的日子變得規律起來。
清晨去後山練一套吐納心法,上午去文閣應卯。
她不再過多言語,隻是安靜地坐在角落。
可整個文閣,無人再敢小覷她分毫。
那些曾經鄙夷她的旁支子弟,如今見她,都繞道而行,眼中是藏不住的畏懼。
下午,她便回到霽月閣。
或是坐在那棵百年桂樹下的亭中看書,或是替祖父研墨,抄錄幾卷佛經。
夜深人靜,霽月閣的燈火下,棋盤對弈,時局問答,成了祖孫二人新的默契。
看似尋常。
可這偌大的蘇府,誰人不知,霽月閣東側那間終年暖和的閣樓,已然有了新的主人。
這日午後,秋陽正好,曬得人懶洋洋的。
秦望舒正在亭中翻看一本醫書,錦瑟在一旁為她緩打羽扇。
金色的桂子落了滿地,空氣裡全是清甜的香氣,歲月靜好得像一幅畫。
“望舒小姐。”
蘇白管事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亭外,打破了這份寧靜。
秦望舒放下書卷,抬起頭。
“蘇白管家。”
“老爺有請。”
蘇白躬身,姿態是發自內心的恭敬。
秦望舒心中了然。
自文閣事發,已經過去三日。
祖父對此事不聞不問,她便也默契地不曾主動提起。
她知道,祖父在等。
等她自己想明白,想透徹。
如今,時機到了。
霽月閣前院。
蘇臨淵沒有在主廳,也未在書房。
他獨自一人,站在那棵百年桂樹下的石亭中,負手而立,看著滿園蕭瑟秋景。
秦望舒走近,斂衽行禮。
“祖父。”
蘇臨淵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地傳來。
“你可知,我找你是何事?”
秦望舒站直了身子,唇角彎起一抹極淺的弧度,語氣裡帶著幾分小輩特有的輕鬆。
“許是族學之事?”
蘇臨淵這才緩緩轉過身,那雙洞悉世事的眼睛裡,看不出喜怒。
“那你說說,此事你做對了嗎?”
這個問題,若是換了旁人,隻怕早已嚇得雙腿發軟,叩首請罪。
秦望舒卻隻是歪了歪頭,像是真的在認真思索。
片刻後,她答。
“若論手段,孫女行事確實狠辣了些,不夠圓融,落了口實,是為不對。”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眼底的光卻亮了。
“但若論結果,孫女以為,是對的。”
“哦?”蘇臨淵的眉梢輕輕一挑,示意她繼續。
“蘇家是千年望族,規矩森嚴。”
“蘇子軒仗著秀才功名,便敢在族學之內,對孫女痛下殺手。”
“這已不是意氣之爭,而是視族規如無物,視人命如草芥。”
“若今日孫女退了,忍了,旁人隻會覺得孫女好欺,覺得霽月閣的門楣,也不過如此。”
“日後,隻會有更多的蘇子軒,用更隱蔽,更惡毒的手段,來試探祖父的底線。”
秦望舒的聲音平靜。
“孫女這一腳,踩斷的不是他的腿。”
“踩斷的,是那些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念想。”
“孫女要讓蘇家所有人都看見,讓他們記住,有些人,他們惹不起。有些底線,他們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