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在鋪滿枯葉的林間空地上。
狼王的頭顱尚在半空翻滾,那股帶著濃烈腥味的滾燙狼血,便已劈頭蓋臉地澆了莉莉絲一身,讓她那張本就蒼白的小臉,更添了幾分妖異的淒厲。
她躺在混合著泥土與鮮血的冰冷地上,甚至忘記了身體被撕裂的劇痛。
她隻是呆呆地、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擋在她身前、痩峋而挺拔的年邁背影。
是他。
他真的來了。
周圍的恐狼群,在頭領被瞬間斬首後,出現了短暫的騷動與混亂。
它們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嗚咽,數十雙幽綠的狼眼,死死地鎖定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但在經過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觀察後。
這群恐狼似乎看出了來人的底細。
一個年邁蒼老,瞬時都會死去的暮年騎士。
所以血腥味非但沒有讓它們退卻,反而激起了它們骨子裡最原始的凶性。
它們開始重新調整隊形,邁著謹慎且充滿殺意的步子,緩緩地、無聲地,收縮著包圍圈,朝著目標圍攏。
戈斯沒有回頭看莉莉絲一眼。
他隻是將那柄平平無奇的長劍,從狼王的屍體中緩緩抽出,然後隨意地向旁邊一甩。
幾滴黏稠的狼血被精準地甩在一片枯葉上,劍身重歸清冷,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寒光。
他的站姿看似鬆散,充滿了破綻,仿佛任何一個方向的攻擊都能輕易得手。
但莉莉絲那源自血族的敏銳直覺卻告訴她,這是一種假象。
無論她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感覺這個暮年騎士是正麵的、唯一的、絕對的中心。
他每一步最細微的調整,都恰好封死了狼群所有可能的攻擊角度。
他就像一堵無形的牆,將她與整個世界的惡意,隔絕開來。
但是!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以及他胸膛那比常人更急促一絲的起伏。
莉莉絲的心猛地一揪。
她明白了。
從村子到這裡,一路的疾馳追蹤,對這個衰老的身軀來說,並非毫無負擔。
再加上剛才那驚豔絕倫、秒殺狼王的一劍,或許已經耗儘了他大半的體力。
他……還能對付剩下的十幾頭惡狼嗎?
就在莉莉絲的心沉入穀底時,狼群動了!
一頭最為矯健的恐狼,從戈斯的左側死角猛然撲出,利爪在空中劃出致命的弧線。
戈斯不退反進。
他左腳向前踏出半步,整個身體如同安裝在門軸上一般,以腳跟為軸,向右側轉動。
就是這簡單到極致的一個動作,讓他恰之又恰地,讓過了狼吻和利爪。
交錯而過的瞬間,他手中的長劍動了。
沒有風聲,沒有鬥氣的光芒,隻有一道快到極致的銀線,自下而上地,精準地從狼柔軟的下顎刺入,穿透上顎,貫穿了它的大腦。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得像是在演練了千百遍的儀式。
一擊斃命。
還未等那頭恐狼的屍體倒地,正麵和右側的兩頭恐狼,已經從兩個方向發動了夾擊!
戈斯甚至沒有去看右側的敵人。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地鎖定著正麵的那頭狼,手中的長劍,如毒蛇出洞般,直刺而去。
就在劍尖即將刺中正麵恐狼頭顱的瞬間,戈斯的手腕,以一個常人絕無可能做到的角度,詭異地一抖。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
長劍的劍身,竟然像被敲擊的音叉般,精準地“彈”在了正麵恐狼張開的獠牙之上!
巨大的力量,讓那頭恐狼被震得頭暈眼花,撲殺的勢頭為之一滯。
而戈斯的長劍,則借著這股反彈之力,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劃出一道刁鑽至極的弧線,精準地、悄無聲息地,切開了右側那頭恐狼的喉管!
鮮血如噴泉般湧出。
而那頭被“彈開”的正麵恐狼,因為前衝的慣性,正好將它最柔軟、最脆弱的側腹,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了戈斯已經順勢收回的劍刃之下。
戈斯看都沒看,反手一記精準無比的橫削。
“嘶啦——”
皮肉分離,內臟流出。又一頭恐狼悲鳴著倒下。
莉莉絲徹底看呆了。
她躺在血泊中,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哭泣,隻是用一種近乎朝聖般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不是她認知中的“戰鬥”。
沒有力量的碾壓,沒有速度的狂飆,更沒有鬥氣那絢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