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木屋外的庭院,成了這片寧靜鄉野中最獨特的風景。
每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刺破晨霧,戈斯便會用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沙啞聲音,將還在被窩裡與烤肉串搏鬥的莉莉絲準時叫醒。
然後,一場“血族公主大戰鄉下野雞”的喜劇,便會雷打不動地準時上演。
莉莉絲的成長是肉眼可見的。
從最初的手忙腳亂、被雞追著滿院子跑,到現在,她已經能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在躲避戈斯隨手扔出的石子的同時,用左手的鈍匕首,劃出一道精準的弧線,在不傷及雞身分毫的情況下,利落地割斷其腳上綁著的細麻繩。
她對【獵人之道】的天賦,在一次次的實踐中,正被飛速地兌現。
甚至獵人的基礎呼吸法,已經快到了二階【共感】了。
但每當她切換到右手的木劍時,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守護的格擋總是慢半拍,攻擊的劈砍也總是力不從心。
對她而言,用武器去傷害敵人是本能,而用武器去守護一個“弱小”的目標,卻需要克服骨子裡的掠食者天性。
這需要的是“意誌”,而非“本能”。
在莉莉絲訓練的間隙,戈斯自己也會拿起那柄老舊的長劍,緩慢但標準地演練著基礎劍術。
他的每一次揮劍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每一次轉身都顯得步履維艱。
身體並沒有隨著訓練而變好,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始逐漸變差。
庭院裡,一幅奇特的畫麵就此定格:
一個正在努力變得更強的新生,和一個正在與衰敗做最後抗爭的暮年。
莉莉絲的每一次進步,都與戈斯的每一次咳喘形成鮮明對比,充滿了希望與悲涼交織的美感。
黃昏時分,訓練結束,晚餐的“主權”也完成了交替。
“我……我來!”晚飯時間要到了,莉莉絲總會搶在戈斯之前,一頭紮進了簡陋的廚房,這是她昨天就定下的“規矩”。
她會模仿戈斯的樣子做飯,但因為經驗不足而一波三折。
切菜時,會因為不知道如何控製力道,而把戈斯那本就破舊的菜板,切出一道嶄新的口子;
生火時,又會因為放了還帶著潮氣的木柴,弄得滿屋子都是嗆人的濃煙,把自己熏得眼淚汪汪,像一隻剛從煙囪裡鑽出來的白毛團子。
戈斯會坐在一旁,不出聲,不幫忙,隻是靜靜地看著,讓她自己去解決這些本該由她自己麵對的麻煩。
隻有在她手忙腳亂快要把房子點著的時候,才會用平靜的聲音提醒一句:
“火焰要燒到屋頂了,就不要繼續加木柴了。”
最終,在經曆了無數次失敗後,現在的莉莉絲已經可以端上一鍋雖然賣相依舊可疑,但至少沒有燒焦、也沒有鹹得發苦的鳥肉湯。
戈斯嘗了一口,沉默了片刻,然後用行動給出了最高評價——他多喝了半碗。
看到這一幕,莉莉絲瞬間忘記了所有的辛苦和狼狽。
她得意地挺起小胸脯,雙手叉腰,用一種“怎麼樣,本血族千金就是比你這個老頭厲害吧”的表情,驕傲地宣布:
“哼!從今天起,家裡的飯,我包了!”
晚飯過後,莉莉絲已經可以從容熟練地自己燒水洗澡了。
運水往返、燒火添柴、試探水溫。
甚至她會花很長時間,用戈斯自己用長劍雕刻而出的簡陋木梳,一遍又一遍地,認真地梳理自己那頭如月光般柔順的銀白長發。
她還會小心翼翼地、用手搓洗那件戈斯為她縫製的新連衣裙,尤其是有著紅色和灰褐色刺繡的衣角和袖口,以及那白色的月亮與星星,洗得格外仔細。
最後像個小主婦一樣,鄭重地把它晾在屋外的繩子上。
而每當這時,戈斯便會坐在昏黃的油燈下,用他那布滿老繭、止不住顫抖的手,做著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縫補那件早已破爛不堪、殘留血汙的血族千金舊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