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對方的身上時常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甚至雨水都無法衝刷掉。”
戈斯每說一句,薇薇安的臉色就更僵硬一分。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千叮萬囑,讓莉莉絲絕對不要把自己的存在告訴任何人!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
沒想到……
等等!那個蠢丫頭,雖然和人類一樣天真愚蠢到令人發笑,但卻並不傻,如果沒有守口如瓶的話,這個暮年騎士戈斯,不可能會是第一次見到自己,而是早早就過來討伐了,因此怎麼可能會……
不對!
薇薇安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戈斯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喜悅,沒有憤怒,隻有一種……屬於獵人看著獵物,一步步走進陷阱的冰冷平靜。
她瞬間明白了。
自己……被這個卑劣的人類……套話了!
他在詐自己!
這個認知,像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薇薇安那高傲的自尊心上。
她,一個時常玩弄人心於股掌之上的高貴血族,優雅強大,此刻竟然被一個即將死去的卑賤人類,用如此簡單的語言陷阱,給算計了?!
“你——!!”
薇薇安那張美麗精致的蒼白臉龐,此時此刻因為極致的羞辱和憤怒而徹底扭曲。
她一時間無法維持那份優雅的偽裝,那雙紅色的眼瞳中,瞬間迸發出了毫不掩飾的怨毒殺意,甚至連血族那慘白的尖牙,都不受控製地露了出來。
但她薇薇安是知道的,她是知道的,現在和一個今晚就要死去,且有機會殺死自己的暮年騎士戰鬥,沒有絲毫值得考慮的價值。
畢竟隻需要時間,便可以消除一場危機,自己為何要親自下場?!
因此薇薇安還是選擇強行壓下了立刻動手的衝動。
即便她絲毫沒有察覺到,她臉上那暴怒的青筋、緊握的拳頭以及憤咬紅唇的無意識神態,已然暴露出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
身為血族的高傲與藐視,讓她難以壓抑心臟怒火。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掛上了冰冷的假笑,還是忍不住用一種充滿譏諷的語氣狡辯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一個快死的人類老頭,腦子也糊塗了嗎?不要再糾纏著我,我要離開了。”
她轉身,故作從容地準備離去。實則,她早已咬牙切齒,內心的殺意已經沸騰。
“很好,暮年騎士……既然你這麼急著找死,那等我解決了萊斯特和莉莉絲,再回來慢慢地、優雅地、愉悅地,狠狠撕碎折磨你這隻卑劣的蟲子,也不遲!”
她相信,這個老頭不敢冒著莉莉絲被萊斯特追殺而死去的風險,在這裡和她浪費時間。
但是倘若他再次出言挑釁自己,恐怕……
自己肯定會殺了他!
然而,戈斯的聲音,再一次,如同決戰的鐘聲,在她身後響起,讓她離去的腳步,徹底凝固。
理由很簡單。
戈斯看到了。
就在薇薇安轉身收緊披肩的那一刻,他那如同鷹隼般的眼睛,捕捉到了她手掌外側,那片被刻意遮掩、呈現出不正常金屬光澤的銀白色斑塊。
“那是……水銀毒。”
戈斯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在這狂躁的雨夜,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他想起來了。
在“晨曦之刃”的時代,他們曾與一個名為“銀刃兄弟會”的獵魔人組織有過數次交集。
那些放蕩不羈、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家夥,是所有血族的噩夢。
他們不走神祇之路,也不信奉魔法,隻相信手中那淬滿了特製煉金毒素的武器。
其中,最常見、也最有效的,便是【水銀毒】。
這種毒,不會立刻殺死血族,但會像跗骨之疽,不斷侵蝕血脈,壓製其引以為傲的自愈能力,讓你們在無儘的痛苦中,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戈斯瞬間明白了,將所有的線索貫通在一起。
眼前這個血族,一直在利用萊斯特這個騎士,在磐石城中擄掠幼童,並非是為了享樂,而是在用那些孩子的血液,來壓製和緩解體內的劇毒,治療傷勢。
但為什麼……她最終還是將目標,轉向了同族的莉莉絲?
難道……莉莉絲那純淨的始祖血脈,有什麼特殊的作用?
或許……能徹底淨化這種劇毒?
戈斯不清楚,也不知道。
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既然薇薇安需要活著的莉莉絲,就足以證明,這背後,還隱藏著他所不知道的更大的陰謀。
所以,絕對不能放她走!
這個念頭,讓戈斯那早已燃燒到極限的生命,迸發出了最後、也是最決絕的殺意。
那些在磐石城下落不明的無辜孩子;
亞倫口中已然重傷且不知死活的艾米;
被同族欺騙甚至不知道將會卷入什麼陰謀之中的莉莉絲。
為了自己堅守一身的騎士之道,為了終止這一切的罪惡,為了回應彆人那沉重的信任,為了彌補自己那不可饒恕的過錯,更為了讓他這條今晚必將逝去的生命,變得有意義……
他必須……在這裡,殺死血族!
知道已經隱瞞沒有意義,薇薇安緩緩地轉過身,臉頰的青筋難以收縮,眼神逐漸變得冰冷狠厲起來。
她對視著戈斯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紅色的眼眸同樣充斥著殺意,同時露出森然的慘白尖牙,指甲通通化作尖銳的利爪。
而戈斯,則是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拔出了他那柄老舊的騎士長劍,擺出了最為端正森嚴的騎士架勢。
暴風雨夜,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驟然閃過的白色光芒,照亮著這片漆黑無比的黑暗森林,也照亮了彼此的臉龐。
在這一刻。
事態已經很明顯了。
氣氛來到了無可挽回與調和的一刻。
人類和血族。
彼此都想要殺了對方。
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