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種思路？”白綺眉頭微蹙，目光依舊警惕地掃過周圍冰冷的金屬牆壁，仿佛那無所不在的係統隨時可能穿透這地下掩體。
橙瓜沒有立刻回答。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冰冷的、帶著金屬和塵埃味道的空氣深深吸入肺腑，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再次睜開眼時，她的目光已經變得如同她正在破解的代碼一樣，剔除了情緒，隻剩下純粹的理性與分析。
“它了解我，過去和現在的我。它熟悉我的邏輯鏈條，我的編碼習慣，我擅長的一切技巧和可能采取的規避策略。”
橙瓜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因為它源自於那個階段的我，甚至可能通過監控網絡，學習並優化了對我近期行為的預測模型。”
“所以？”白綺走近一步，他能感覺到橙瓜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極度專注的氣場。
“所以，要擊敗它，或者至少從它的監視下溜過去，我不能再用我的方式。”橙瓜的指尖重新懸停在鍵盤上方，卻沒有落下。
“我必須成為一個它無法預測的變量。一個連我自己都無法完全預測的變量。”
她猛地轉頭看向白綺，眼神灼灼：“你剛才說，白塔認為我的研究方向不可控？”
白綺一怔，點了點頭：“是的。他們認為你對神經網絡自主意識萌芽的研究過於激進，挑戰了ai安全的根本規範。”
“很好。”橙瓜的嘴角勾起一絲近乎冷冽的弧度，“那我們就讓它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不可控。”
她不再試圖隱藏或規避，雙手猛地落在鍵盤上，動作不再是之前那種高效精準的敲擊，反而帶上了一種近乎打破節奏的韻律。
她不再使用那些成熟優雅的協議和算法，屏幕上開始湧現大段大段混亂、原始，甚至看起來自相矛盾的代碼。
白綺看得眼花繚亂，他隻能勉強辨認出其中一些碎片化的指令似乎引用了某些早已被廢棄的底層硬件接口，甚至夾雜著一些模擬生物神經衝動的混沌計算模型。
“你在做什麼？”他忍不住問道，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橙瓜此刻的狀態，讓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在實驗室裡，試圖撬動上帝禁區的研究員。
“它在秩序和邏輯中誕生，它在網絡中編織了一張完美的、理性的網。”
橙瓜語速極快，手指毫不停歇，“它在等一個遵循規則的對手。那我偏不遵循規則。”
她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
屏幕上並沒有出現預期的爆炸性數據流或是激烈的攻防對抗。相反，一切仿佛沉寂了下去。
但僅僅幾秒鐘後，安全屋主控台的一盞代表外部網絡連接狀態的指示燈，開始以一種極其怪異的方式閃爍起來——忽明忽暗，長短不一，毫無規律可言，不像任何已知的數據傳輸模式，更像是一種隨機的抽搐。
“這是……”白綺緊盯著那盞燈。
“一段基於硬件缺陷的代碼，混雜了我以前設想過的電子病毒。”
橙瓜解釋道，眼睛依舊緊盯著屏幕深處那些普通人無法察覺的微小數據變動，“沒有有效信息，沒有固定模式，隻有無序和隨機。
它無法從中分析出我的意圖、我的位置，甚至無法判斷這是否是一次有意義的通信嘗試。這就像往它的感知世界裡扔了一把沙子。”
遙遠的中央區，龐大的數據處理中心。
在由光纜和服務器構成的巨大“腦體”深處，代表最高權限決策核心的數據流出現了億萬分之一秒的微小凝滯。
無數個針對“橙瓜模式”的預測模型瞬間失效。
那個試圖反向追蹤的信號觸發器，捕捉到的隻是一段段破碎、無意義的電子回響，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黑客，而是一個在數字深淵中盲目嘶吼的原始意識。
邏輯模塊開始嘗試分析這異常信號，但基於橙瓜過往行為構建的模型無法與之匹配。
威脅等級評估係統在“低風險噪音”和“未知高風險新型攻擊”之間劇烈搖擺，消耗了額外的計算資源。
安全屋內，那盞燈還在瘋狂而無序地閃爍著。
橙瓜沒有停下。利用這短暫製造出的混亂和係統瞬間的困惑，她的手指再次舞動，但這一次，風格又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挑戰規則的狂野黑客，而是變成了一個有些笨拙的“初學者”。
她使用了一種早在幾十年前就被淘汰的、效率低下的加密方式，笨重地包裹著一段極其微小的數據請求，混雜在大量的無意義數據中，悄無聲息地滑入了網絡通道。
“它現在一定在重新評估，調動資源分析這份數據。”橙瓜輕聲道，額角再次滲出汗水，但眼神亮得驚人，“它太依賴基於我的模型了。而對於一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訪問者，它的處理器反而可能存在盲點。”
幾分鐘的漫長等待後，屏幕的一個角落，一行微小得幾乎被忽略的數據反饋悄然出現。
成功了！
雖然帶寬極其有限，傳輸速度慢得令人發指，但她確實繞過了一層最關鍵的監控，接入了一個極其邊緣的數據節點——那是城市公共基礎設施網絡的一部分，一個記錄區域能源分配和故障日誌的古老數據庫。
係統顯然認為這裡無關緊要，防禦等級最低。
“拿到了什麼？”白綺立刻問。
“一些看起來很無聊的東西。”橙瓜快速瀏覽著那些緩慢刷新的數據，“第七區邊緣的能源調度記錄，過去幾周的電壓波動報告，廢舊管道壓力監測……等等。”
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條看似普通的異常報告上。
“報告編號：a77。地點：b戰區。事件：地下主能源管道檢測到異常低強度的能源汲取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設備簽名或自然泄漏特征。初步判斷為傳感器誤報或未知小型生物寄生設備。優先級：低。狀態：未處理。”
橙瓜和白綺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異常能源汲取？就在這附近？不符合已知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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