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茶香棋局》
青瓦雨簾夢斬蛟，
棋藏玄機丹紋描。
北海星移風雲動，
九轉回春局未消。
秋雨在青瓦簷角織成珠簾，細密的水珠順著褪色的木雕貔貅滾落。沐雪瑤指尖的白玉棋子懸在冰裂紋茶盞上方三寸，琥珀色的茶湯裡浮沉著幾片雀舌，將對麵青衣公子袖口的墨竹暗紋漾成深淺不一的漣漪。
"黑市把持的三十七座丹爐，昨夜全數熄火。"雲辰忽然開口，修長手指撚起三枚黑曜石棋子，在檀木棋盤疊成三角陣型。棋子相擊的脆響驚碎了簷下銅鈴的震顫，混著雨聲墜入樓下的喧嘩。
海蘭扶著朱漆雕花木梯的手驟然收緊。她今日穿著素白襦裙，袖口銀線繡著的並蒂蓮卻泛著奇異的青藍。樓下說書人沙啞的嗓音穿透雨幕，像把生鏽的刀刮在耳膜上："卻說那冰凰女淩空斬蛟時，左肩三寸冰羽化作利刃，生生剖開蛟腹取膽......"
"三皇子借北海鮫綃走私玄鐵，倒是個妙招。"雲辰將一枚青瓷棋子推過楚河漢界，棋子底部沾著的茶湯在紫檀木紋裡蜿蜒出奇異紋路，"可惜蛟龍角磨粉入丹，藥性雖烈三分，卻損任督二脈如刀剜髓。"
二樓雅間的沉香混著魚腥味鑽入鼻腔。沐雪瑤垂眸看著棋盤上漸成困局的白子，腕間鎏金鐲突然撞上青瓷茶托，發出玉磬般的清鳴。她食指撫過棋子邊緣細微的刻痕——那是戶部特供的標記。
"北海妖族送來的人皮麵具，終究比不上千麵郎君的手藝。"她突然將白子落在天元位，指尖帶起的氣流拂動雲辰鬢角碎發，"就像用東海明珠冒充夜光璧，瞞得過巡夜衛，卻騙不過打更人。"
樓下的喝彩聲浪突然高漲。海蘭的銀鐲撞在朱漆柱上發出清響，說書人正說到冰凰女眉心朱砂痣滲出血珠，那抹殷紅與她昨夜夢中女子麵容詭異地重疊。茶博士提著銅壺添水時濺起的水霧裡，她恍惚看見自己掌心浮現同樣的紅痕。
"啪！"
沐雪瑤的白子截斷黑龍七寸，窗外驚雷劈開烏雲，雪亮電光映得棋盤上黑白分明。雲辰忽然輕笑，將半盞冷茶潑在殘局之上。澄黃茶湯漫過縱橫十九道，水痕順著木紋攀爬，竟漸漸顯出九轉回春丹的改良圖紋。
海蘭轉身上樓時，瞥見那人蘸著茶漬在桌麵勾畫。水跡蜿蜒的曲線，正是她夢中女子手持的冰刃形狀。她繡鞋踏過第三階木梯時，聽見沐雪瑤冷如碎冰的聲音："你要用黑市的火，燒穿皇室的鎖？"
雨滴在青石板上敲出《廣陵散》的節拍。雲辰指尖劃過茶湯繪就的丹紋，某個轉折處突然多出三道刻痕："三更天的梆子能蓋過掘土聲，卻遮不住腐土裡的鮫人淚腥氣。"他袖中滑出一枚赤紅藥丸，遇水即化作鳳凰展翅的圖騰，"北海那位，可等不及下一個甲子了。"
海蘭的裙角掠過最後一階木梯。沐雪瑤指尖撫過尚未乾涸的茶紋，忽然捏碎了一枚白玉棋子。齏粉從她指縫簌簌而落，卻在觸及桌麵瞬間凝成冰晶："原來這才是你要的棋局。"
雲辰望向樓下人群裡消失的說書人背影，簷角銅鈴突然齊聲作響。他青衣下擺的水痕不知何時漫成北海地圖，而海蘭推開門時，正看見沐雪瑤用冰晶在茶漬上添了最後一筆——正是她夢中女子墜落時，天際浮現的星宿陣列。
雨幕中傳來悠遠的鐘聲。說書人的驚堂木最後一聲脆響與棋子落盤聲重合："欲知後事如何，且看冰凰泣血，蛟骨生花！"
海蘭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九重鮫紗帳無風自動。她看見雲辰袖口翻湧的墨竹暗紋裡，隱約透出金線繡製的北鬥七星——這是欽天監秘傳的星軌圖，三日前剛在摘星樓失竊。
"海蘭姑娘的並蒂蓮，開得比禦花園早了三日。"沐雪瑤指尖冰晶突然轉向，在茶桌上刻出深痕。海蘭低頭發現袖口銀線不知何時已蔓延至手背，那些青藍色絲線正勾勒出蛟龍逆鱗的紋路。
雲辰忽然將茶盞倒扣，殘餘的茶湯在桌麵漫成血色。海蘭聞到熟悉的雪鬆氣息，那是父親書房裡常年焚燒的安神香。記憶突然刺痛——三個月前那個雨夜，父親臨摹的《北海堪輿圖》上，同樣畫著血色蛟紋。
"說書人換了七次驚堂木。"沐雪瑤鎏金鐲上突然浮現細密符文，與海蘭銀鐲碰撞出幽藍火花，"每次說到冰凰女斬蛟，茶樓外的馬蹄聲就會多出三匹。"
仿佛印證她的話語，樓下突然傳來碗碟碎裂聲。海蘭透過鏤空花窗瞥見三個戴鬥笠的漢子，他們腰間玄鐵令牌在陰影中泛著青芒。最瘦削那人斟茶時，右手小指缺失的關節讓她想起刑部通緝的"斷指鬼手"。
"三皇子的人來得倒快。"雲辰突然用茶針挑起一滴殘茶，水珠在半空凝成丹藥形狀，"隻是他們不知道，改良後的九轉回春丹需用蛟血做引。"
話音未落，那滴"丹藥"突然爆開，霧氣中浮現出皇城地宮的虛影。海蘭看見數百丹童正在捶打某種泛著鱗光的礦石，暗紅色液體順著溝槽彙入中央丹爐——與她夢中冰凰女墜入的血池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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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雪瑤突然將棋盤整個掀翻，黑白棋子落地竟發出金玉之聲。十八枚白玉子在地麵拚出北海疆域圖，而黑子全數嵌在浪濤位置，化作翻湧的骷髏頭骨。
"黑市用三百童男童女換蛟龍角，這筆買賣倒是劃算。"她繡鞋碾過一枚黑子，骨裂聲清晰可聞，"隻是他們忘了，北海鮫人的歌謠能喚醒沉睡的冰魄。"
仿佛呼應這句話，樓下突然傳來詭異的吟唱。三個鬥笠客同時按住太陽穴，指縫滲出黑血。說書人驚堂木再次拍響時，海蘭看清他脖頸處鱗片狀的反光——那是服用易容丹過量的症狀。
雲辰突然抓住海蘭手腕，她掌心血痕正化作冰羽紋路："姑娘可聽過"以夢為舟"的典故？"他指尖劃過的地方，銀線並蒂蓮突然綻放，花蕊中浮現微型星圖，"三更夢醒時，記得吹滅畫屏後的鮫人燭。"
暴雨突然轉為冰雹，砸在瓦片上猶如萬馬奔騰。海蘭看見自己袖中飄出青色光點，那是父親失蹤那晚，她偷偷藏起的半張藥方。光點融入雲辰繪製的茶漬丹紋，桌麵上突然顯現出完整的《九轉冰魄丹方》。
三個鬥笠客此刻暴起躍向二樓，為首者袖中射出淬毒銀針。沐雪瑤冷笑揮袖，所有暗器突然調轉方向。銀針在觸及鬥笠的瞬間，竟化作冰凰羽箭穿透他們的咽喉。
"北海的探子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她吹散指尖寒霜，看著屍體在雨中融成血水，"用冰凰族秘法改造的死士，也配來中原撒野？"
海蘭忽然頭痛欲裂，夢中場景與眼前畫麵重疊。她看見雲辰將丹方拓印在雨中，每一滴雨珠都映出不同藥材的幻象；而沐雪瑤正用冰晶重塑棋盤，將代表皇室的玉子全部換成血色珊瑚雕成的鮫人淚。
當最後一聲驚雷炸響時，海蘭發現自己站在完整的星宿圖中央。雲辰青衣上的北鬥七星正在移位，而沐雪瑤鎏金鐲裡飛出七隻冰蝶，每隻蝶翼都刻著《冰凰訣》的殘章。
"該去取回你的冰羽刃了。"雲辰突然將茶針刺入海蘭掌心，鮮血滴落的瞬間凝成冰晶鑰匙，"記住，子時三刻的鏡湖，倒映的不是月亮。"
暴雨驟歇，茶樓外的青石板路泛起詭異熒光。海蘭踏出大門時，聽見身後傳來棋子落定的清響。沐雪瑤的聲音混著茶香飄來："這局棋，才剛剛開始下呢。"
欲知後事，請聽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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