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告訴愚神樂關於這個世界上“陰陽平衡”的設定，這個觀點是《仙魔大傳》的作者笑笑生在書中提出來的，他認為光影同源，正派古仙複活的數量遠遠大於反派一方，這說明，一個大的還在後麵。
陰陽平衡的設定真的有趣，換句話說，這一代的惡魔之所以如此之強，源源不絕，是因為正義一方也達到了曆代的最強，所以放出一個又一個的惡魔來平衡強大的陽麵。
暮色浸透第七重玉闕時，玄衣少年指尖掠過石碑的裂痕。那些斑駁的紋路裡蟄伏著上古符咒的殘影，像極了三百年前歸墟海底的星圖。愚神樂望著他腰間青銅鈴鐺，忽然想起故人臨終時攥著的半塊玉玨——也是這樣泛著幽藍的光。
“見過潮水退去後的灘塗嗎？“玄衣少年忽然開口，聲音裹著金石相擊的震顫。他廣袖翻飛間，半卷《太虛錄?》自懷中滑落，書頁間浮動的螢火蟲聚成陰陽雙魚，“當最後一道浪花碎成星屑，被鹹水浸泡千年的貝殼就會自動開啟。“
愚神樂望著他掌心躍動的金芒，忽然記起昆侖墟的冰棺。棺中沉睡的仙君麵容與眼前人七分相似，冰晶覆蓋的指節間也攥著半卷殘缺的《太虛錄》。“所以你故意讓魔域裂縫出現在天墉城？“他盯著對方腰間玉冠垂落的銀絲纓絡，“那些被魔氣侵蝕的凡人...“
少年突然輕笑，笑聲驚散了滿地桃花。他扯斷一縷發絲係在石碑螭吻浮雕上，青絲墜地時竟化作萬千金線：“正派修士渡劫時綻放的功德金蓮，反派魔修隕落時凝結的業火紅蓮，不過是同一種靈氣在陰陽兩極的顯化。“他轉身時袍角掀起的氣流卷起滿地落英，“知道為何曆代正道領袖的塑像都要朝向北方？“
九霄雲外傳來沉悶雷鳴，驚起棲鳥掠過少年眉間那道淡疤。愚神樂望著他衣袖上流轉的星圖，忽然想起千年前在歸墟見過的場景——那時他親手將墜落的星辰釘入海底，金色的血液順著珊瑚礁蜿蜒成河，而此刻少年袖中傾瀉的星輝，竟與當年如出一轍。
“北冥深淵的鎮魔碑在震顫。“少年指尖點在愚神樂眉心，冰涼觸感直透神魂，“當人間光明越盛，沉睡的魔神殘魂就越渴望人間。“他袖中突然迸射金光，萬千光點在他們頭頂彙聚成巨大的太極圖，“而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中人——“
太極圖驟然收縮成線，愚神樂丹田處的靈力突然逆流。那些苦修三百年的金丹真元竟開始自發凝結成黑白兩色，他看見自己呼出的氣息裡遊走著細小的黑芒。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悶響，各大宗門的護山大陣正在自行調整方位。
“多完美的平衡啊...“少年身影突然透明如琉璃，聲音卻越發清晰，“當古仙殿的複活大陣完成第九重時，魔域的萬魔窟就會噴湧出足夠多的魔胎。“他抬手接住飄落的桃花，花瓣在掌心化作半透明的符篆，“畢竟，沒有深淵的映照，星辰怎會顯得如此璀璨？“
桃林突然全部綻放，每一朵花蕊都映照出扭曲的星空。愚神樂望著少年消散在花雨中的身影，突然明白那些年遇到的魔修為何都帶著悲憫的眼神——原來他們掌心，都藏著半輪殘缺的月亮。
詩雅這時找到了阿箬和愚神樂，三人在一起喝茶，愚神樂發現詩雅在盯著“方程”的照片犯花癡。
“他是聖體？”
“不是，他很帥啊，我是他學妹，我己經約他出去了”
“百年好合”
暮色像融化的金箔般淌過雕花窗欞時，詩雅正捏著青瓷茶盞的手指微微發顫。茶湯裡浮沉的龍井嫩芽打著旋兒，映得她耳尖泛起珊瑚色，連鬢角碎發都沾著躁動的光暈。
“阿箬你看，方程的睫毛是不是比江南的柳條還密？“她突然出聲，驚得對麵正在研究茶寵的愚神樂差點摔了手裡的烏木茶針。這位素來以毒舌著稱的少年郎，此刻舉著雕花銀匙的手懸在半空，倒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提線木偶。
被點名的青年慢條斯理放下茶盞，袖口滑落的腕骨在暮色裡泛著冷白的光。他慢悠悠撥弄著紫砂壺嘴的霧氣，忽然笑出聲：“詩雅學妹的茶，怕是摻了江南春酒罷？“青瓷蓋碗與檀木桌相碰的脆響裡，愚神樂的茶針“當啷“一聲紮進鎮紙。
“胡扯！“詩雅耳尖幾乎要燒起來，廣袖帶起的風掀翻了描金茶盤。三枚龍井嫩芽在空中劃出翠玉般的弧線，精準落在愚神樂雪白衣襟上，“人家不過是...不過是約了明日去棲霞山的楓林...“
“等等，“阿箬突然用竹夾夾住其中一片茶葉，“棲霞山的楓葉不是深秋才紅？“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眸子比茶湯還清亮，“學妹可知，方程那家夥上個月剛在《天工開物?》新刊發了論文？“
“所以？“詩雅攥著濕漉漉的帕子，帕角繡著的玉蘭花瓣暈開淡淡墨痕。
“所以他的論文題目是《論宋代點茶時水麵泡沫的體力學特性》。“阿箬的聲音像浸在梅子酒裡的冰塊，“學妹約他看楓葉，怕不是要討論...茶沫在秋風中的運動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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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頂層的八角宮燈突然亮起，將三人影子投在繪著《千裡江山圖?》的屏風上。愚神樂忽然抄起茶壺往自己嘴裡灌，喉結滾動的聲音混著窗外漸起的蟬鳴：“要我說，學妹該帶方程去玄武湖——等那家夥開口閉口都是"根據《水經注?》記載"時，你隻管往他嘴裡塞荷花酥，保管他連湖心亭的鴛鴦都看不成。“
詩雅的茶盞“啪“地磕在紫檀幾上，濺起的茶湯在《茶經?》扉頁洇出個歪歪扭扭的月牙。她突然想起昨日在藏書閣撞見方程的模樣：晨光穿過雕花木窗，落在他翻飛的書頁間，那人執筆的手腕懸在半空，銀絲眼鏡鏈隨著書寫動作輕晃，倒像是給宣紙係了條遊動的星河。
“你們...你們根本不懂！“她抓起妝奩奪門而出時，發間玉簪勾斷了愚神樂的流蘇瓔珞。樓下傳來掌櫃的哀歎：“姑奶奶慢些跑！您要的龍井還沒沏夠三沸呢！“
暮色漸濃的秦淮河畔，愚神樂倚著畫舫欄杆拋接茶針，銀光在粼粼波光裡劃出細碎的弧線：“賭十文錢，明日申時三刻，學妹會被方程的學術報告念得打瞌睡。“
“我賭她會把方程的《宋代茶沫流體力學?》手抄十遍。“阿箬慢悠悠斟滿茶盞，青瓷底沿映著河燈點點，“畢竟江南的學子，最擅長把情詩寫成工尺譜。“
遠處傳來縹緲的評彈聲，混著糖炒栗子的甜香漫過雕花窗欞。誰也沒發現，畫舫陰影裡有個青衫文士正往河裡撒著寫滿公式的紙船，墨跡被流水揉碎成點點星子，恰似那年棲霞山楓葉初綻時，少年人眼底不慎落下的星光。
“聯係人要那麼多聖體乾什麼？”
“秩”
“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聽起來挺高深的”
詩雅問阿箬要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