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鐵水般漫過實驗室的穹頂,方程將試管傾斜時,暗紅色液體在玻璃壁上拖曳出蛇形軌跡。尹玨倚著布滿抓痕的青銅操作台,指尖撫過那些被能量流蝕刻出的溝壑,仿佛在閱讀某種古老碑文。
“還記得我們在北冕座的星圖裡發現的那個共振頻率嗎?“方程忽然開口,試管與金屬台麵碰撞出清脆聲響。他白大褂下擺沾著星砂與血鏽混雜的汙漬,那是三個月前在歸墟遺跡采樣時留下的印記。
尹玨的瞳孔微微收縮,青銅器表麵的饕餮紋路在暗處泛起幽光。他凝視著對方耳後新添的銀色管線——那是連接著“天工“核心的神經接口,此刻正隨著話語頻率輕微震顫。
“四極血契...“尹玨的指節叩擊著操作台邊緣的凹槽,那裡嵌著半枚碎裂的玉琮,“你從三星堆的青銅神樹裡提取的相位共振器,當真能構建穩定的概念場?“
方程從防護服內袋取出枚冰晶般的立方體,內部流轉著液態的星輝。當立方體接觸到青銅台麵的刹那,整座實驗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連懸浮在空中的塵埃都凝固成星座圖案。
“看。“方程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的質感,立方體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血色紋路,“每個脈輪誕生時都會撕裂時空結構,就像...“他忽然頓住,指尖劃過自己脖頸處若隱若現的縫合線,那裡藏著七年前與尹玨共同承受“天譴“時留下的印記。
尹玨的呼吸突然急促,青銅器上的饕餮紋路開始逆時針旋轉。他想起在蓬萊海底見過的青銅編鐘,當十二道聲波共振時,整個東海都回蕩著上古神隻的歎息。此刻方程展示的星輝立方體,正以完全相同的頻率震顫著他的靈魂。
“批量製造脈輪...“尹玨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你當真認為那些新神的本體隻是概念碎片?“他突然抓住方程的手腕,兩人皮膚接觸處迸發出細小的電弧,“就像大汶口遺址那些玉琮,明明承載著先民的魂魄,最後卻...“
方程猛地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由無數齒輪組成的烙印。那是他們共同啟動“河圖“時,被概念洪流衝刷留下的傷痕:“當年共工撞斷不周山,天穹降下的不是雨,是破碎的概念洪流啊!“
實驗室突然劇烈震顫,星輝立方體投射出的全息影像裡,無數神隻虛影正在血色漩渦中沉浮。尹玨看見自己的倒影與某個頭戴帝冠的身影重疊,那是他曾在雲夢澤大澤深處見過的——被肢解的燭龍殘軀正在重組。
“聽著,“方程抓住尹玨顫抖的手按在控製台上,兩人的血液順著青銅紋路滲入核心裝置,“當四極血契啟動時,每個脈輪都會成為錨點...“他背後的陰影突然扭曲成饕餮巨口,“而我們,會成為新的造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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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玨的瞳孔映出方程背後逐漸實體化的青銅巨樹,枝椏間懸掛著無數血色脈輪。他忽然想起在三星堆看到的青銅神樹,那些懸掛在枝頭的玉器,不正是古人試圖凝固的概念嗎?
當第一滴血落入星輝立方體時,整座實驗室的牆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尹玨的指尖撫過那些自動浮現的文字,突然明白方程所說的“概念碎片“——每個文字都在訴說著某個神隻隕落的真相。
“你聽見了嗎?“方程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他背後的青銅巨樹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這是被遺忘者最後的悲鳴,也是新神誕生的搖籃曲。“
尹玨的嘴唇滲出鮮血,他看見自己的倒影正在青銅神樹上分裂成無數個分身。每個分身都握著不同的神器,而最中央的那個身影,正緩緩舉起刻滿血契的玉琮。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就得去打供奉”
“你知道誰是供奉嗎”
“知道啊,汗青編的章衡,他是玉帝在人間的代理,就是供奉,他的獨門秘術“玄牝造化功”可以讓靈力用之不儘,我們打他就是在打一台靈能永動機。”
章衡的鶴氅總會在竹影裡泛起銀輝。這位紫微垣的守燈人總愛在觀星台上煮茶,青瓷盞裡浮沉的龍井嫩芽,倒映著北鬥七星緩慢的軌跡。沒人知道他袖中藏著的《編年通載?》已翻到第幾卷,隻記得那年遼國使臣飲下他斟的茶後,突然對著滿庭落梅發怔——那些花瓣竟在青石板上凝成星圖。
“玄牝之門開時,天地不過是口倒懸的靈泉。“章衡說話時,指尖總在摩挲腰間玉琮。那是天帝賜下的信物,雕著九重宮闕的蟠螭紋在月光下會滲出細密水珠,仿佛封印著整條銀河的呼吸。我曾親眼見他在論道時,任由茶水從沸騰的壺嘴傾瀉成瀑,落地竟化作千萬尾銀鱗遊魚,溯著月光遊向觀星台頂的渾天儀。
當三十六洞天的修士舉著破煞戟攻來時,章衡正用朱砂筆在《山河社稷圖?》上添了筆流雲。畫卷突然暴漲三丈,將漫天劍雨儘數卷入空白處,化作青綠山水間幾筆淡墨。“諸位可知何為永動?“他轉身時鶴氅翻湧如雲海,腕間玉琮墜著的銀鏈叮咚作響,“不是靈力不絕,而是天地本就是張繃緊的弓——“話音未落,七十二盞長明燈突然同時熄滅,整座道觀陷入絕對的黑暗。
但黑暗隻持續了半息。
章衡廣袖輕揚,燈芯裡迸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液態的星光。那些光粒在空中凝結成《洛書?》卦象,每個轉折處都閃爍著二十八宿的微芒。攻來的修士們突然發現,自己踏出的每步都在卦象中顯出血色軌跡,仿佛早被推演出千世輪回後的結局。“玄牝造化功不是術法,“章衡的聲音混著星砂灑落,“是看透萬物本源後,借來的永恒刹那。“
最駭人的是他論道時的模樣。當辯到“有無相生“時,他會突然扯斷腰間玉帶。那些綴滿夜明珠的絲絛墜地瞬間,竟化作《十洲記?》裡記載的息壤,轉眼在青磚縫裡長出連綿的昆侖山脈。待要細看時,山脈又坍縮成他掌心的菩提子,順著經絡遊走向丹田——那裡隱約可見微型星雲在緩緩旋轉,每顆星辰都對應著某位飛升者的命宮。
某次與佛門尊者鬥法,章衡竟將《金剛經?》誦成劍訣。當“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八字落地,尊者金身表麵浮現出細密裂紋,裂縫中湧出的不是業火,而是章衡袖中逸散的星輝。佛珠落地生根的刹那,整座須彌山虛影在經卷上浮現,八寶功德池裡遊動的卻不是錦鯉,而是章衡當年在瑤池見過的文鰩魚。
暮春某個雨夜,我撞見他在後山埋酒。青梅酒壇上壓著的黃符寫著“天寶九載“,正是他狀元及第那年。酒液滲入泥土時,竟催生出半透明的曼陀羅花,花瓣上浮動著《推背圖?》第四十五象的讖語。“當年李淳風說"黑衣作天子",“章衡往我掌心放了粒種子,“可曾想過黑衣指的是星隕?“種子在我手心化作微型渾天儀,晷針正指向紫微垣某顆漸暗的輔星。
直到元符二年的驚蟄,章衡在煮茶時忽然停手。沸騰的水麵映出他鬢角新添的霜色,手中茶筅在青瓷盞劃出北鬥吞狼的卦象。“該去填那本《編年通載》的終章了。“他起身時,觀星台頂的銅晷突然投射出千年後的光影——有飛船掠過汴京宣德門的琉璃瓦,而章衡的鶴氅正化作數據流消散在量子漲落中。茶盞裡最後一滴水珠墜地時,我分明聽見玉琮裡傳出天外星係的引力波頻率。
汗青編章衡詩號:汗青淬筆斷春秋,鐵律懸衡鎮九州。半卷丹墀藏劍履,一編星鬥鎖金甌。
“或者,我們乾脆組團去吧。”
“那也沒有勝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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