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季節在周而複始地輪回。又是一個秋天,和記憶裡那個充滿蟬鳴和躁動的夏天,以及那個寒冷而驚悚的冬天,似乎並沒有本質的區彆。樹葉依舊會變黃,落下,鋪滿一地金黃。天氣依舊會轉涼,寒風依舊會穿過光禿禿的樹枝,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隻是,我的心境,卻和往年截然不同了。
我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幻想。我更多地開始回顧過去,反思自己走過的路。那些曾經以為驚天動地的大事,如今看來,不過是人生長河中泛起的一點微瀾。而那些當時覺得微不足道的瞬間,比如一個陌生人的微笑,一次無傷大雅的謊言,甚至是某個失眠的夜晚,反而更加清晰地印刻在記憶的深處。
我開始整理一些舊物。父母年紀大了,住在鄉下,家裡的老房子很久沒人住了,需要收拾一下。我回去了一趟,打開了那個落滿灰塵的舊木箱。裡麵裝著一些我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東西:幾本翻得發黃的舊書,一些褪色的玩具,幾張泛黃的照片,還有……一個被遺忘在角落裡的、毫不起眼的鐵皮盒子。
這個盒子我有點印象,好像是小時候用來裝寶貝的。我把它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盒子沒有上鎖,隻是蓋得很緊。我試著打開它,發現裡麵的彈簧扣已經鏽死了,費了點力氣才把它撬開。
盒子裡並沒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幾顆玻璃彈珠,一個斷了弦的口琴,幾張畫著幼稚圖案的卡片,還有一疊信件。信件的紙張已經發黃變脆,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
我拿起最上麵的一封信,仔細看了看。是小學時候,和一個關係很好的女同學之間的通信。那時候,我們會偷偷地互相寫信,討論一些隻有我們自己知道的小秘密。信的內容很幼稚,無非是抱怨作業太多,或者分享一些新買的零食。但看著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仿佛能聞到當年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青草和陽光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放回盒子裡,又拿起那個斷了弦的口琴。我記得,小學畢業的時候,我曾經想學吹口琴,還纏著父母買了一個。但學了沒幾天,就覺得枯燥無味,放棄了。這個口琴,就一直被我扔在這個盒子裡,再也沒有碰過。
盒子底部,壓著一張照片。照片已經嚴重泛黃卷邊,上麵是我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在初中畢業時的合影。照片上的我們,笑得無憂無慮,眼神清澈,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向往。我們勾肩搭背,站在學校的教學樓前,背後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和湛藍的天空。
看著這張照片,我的心裡百感交集。照片上的這些人,現在散落在天南海北,各自經曆著人生的風雨。我們有多久沒有聯係了?我們是否還記得當年那些豪言壯語和幼稚的夢想?我們是否……還保有當年那份“勇氣”?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裡的一個男孩身上。他是我初中時最好的朋友之一,性格衝動,天不怕地不怕。記得有一次,為了替班裡一個被校外小混混欺負的女生出頭,他一個人拿著根木棍就衝了上去,結果被打得鼻青臉腫。我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嘴硬,說自己一點都不疼,對方被打跑了。後來才知道,他回家躲在被窩裡,偷偷哭了好久。
那時候,我們都很佩服他的“勇氣”。覺得他就是我們的“老大”,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可是,後來呢?後來我們各奔東西,聽說他高考失利,早早地就進入了社會闖蕩。聽說他結婚生子,生活壓力很大。聽說……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衝動莽撞的少年了。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偶爾在深夜裡,會想起那個曾經無所畏懼的自己,然後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我把照片重新放好,蓋上鐵皮盒子,心裡沉甸甸的。這個小小的盒子,仿佛承載了我們整個青春期的記憶和夢想。而那些所謂的“勇氣”,就像盒子裡的這些舊物一樣,被我們遺忘在角落裡,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它們曾經閃耀過光芒,曾經溫暖過我們的心靈,但現在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我們以為,隻要我們願意,隨時可以再次打開那個盒子,重新拾起那些勇氣。但現實往往並非如此。就像秋天的雨,淅淅瀝瀝,連綿不絕,它不會一下子就把世界淋透,但它會一點一點地滲透,一點一點地侵蝕,最終讓一切都變得潮濕、陰冷、失去生機。
勇氣也是如此。它會在一次次的猶豫和退縮中,被悄無聲息地消磨掉。它會在現實的殘酷和無奈麵前,被一點點地蠶食殆儘。當你想要再次喚醒它的時候,你會發現,它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力量和光澤,變得如同這秋雨一般,冰冷而無力。
我關上舊木箱,把它重新放回角落裡。灰塵依舊彌漫在空氣中,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卻又那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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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個裝著“勇氣”的鐵皮盒子,我也無法再輕易地打開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為裡麵剩下的,可能隻剩下一些褪色的記憶碎片,和一些令人唏噓的、關於失去的感傷。
就像這個秋天的雨,它不會停歇,隻會慢慢地、持續不斷地落下,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濕漉漉的、灰蒙蒙的色調之中。而我們,隻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份潮濕,任由內心的火焰,在無聲無息中,一點點地冷卻,熄滅。
十三宮,虛無之間。
森中領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雙目緊閉。周遭是無儘的黑暗與虛無,隻有他胸口那枚古老的徽章,散發著微弱而堅定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但這光芒並非照亮黑暗,而是在對抗著某種侵蝕。
他的眉頭緊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並非因為疲憊,而是因為靈魂深處傳來的巨大壓力。
金蘋果太陽傳來的波動,越來越強烈。那不僅僅是能量的衝擊,更是一種……意誌的侵蝕。太陽之血的蘇醒,仿佛驚醒了某種沉睡的古老存在,它的意誌如同潮水般,跨越了無儘的維度,試圖滲透、同化、甚至吞噬一切有獨立意識的個體。
森中領首當其衝。
他能清晰地“聽”到那個聲音,那個來自金蘋果太陽核心的、古老而宏大的低語。它在呼喚,在引誘,在展示著難以想象的偉力和……誘惑。
“臣服……”
“融入……”
“成為……永恒……”
無數充滿誘惑力的詞語,如同魔咒般,試圖鑽入他的腦海,瓦解他的意誌,讓他放棄一切,成為這偉大力量的一部分。
但他挺住了。
森中領的意誌,如同他身後的十三宮一樣,堅不可摧。數百年的歲月,無數次的生死考驗,肩負著整個十三宮的命運,早已將他的靈魂錘煉得如同最堅硬的精鋼。
然而,僅僅是抵抗,就已經耗費了他巨大的心神。他能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侵蝕的力量正在不斷加強。金蘋果太陽似乎已經徹底蘇醒,並且……鎖定了他們的存在。
白馬軒轅和計平安……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那兩個家夥的性格。白馬軒轅的悍不畏死,計平安的堅韌不拔。他們越是深入險境,就越是危險。更何況,他們麵對的,是足以讓神魔都為之戰栗的太陽之血!
他嘗試著再次建立通訊,但結果依舊。那片區域的能量乾擾已經超出了想象,任何形式的信息傳遞都被徹底隔絕。
“領主……”詼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絲擔憂。
森中領緩緩睜開眼睛,眸子裡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又恢複了慣有的冷靜。“他們還活著。”
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他了解他們,尤其是白馬軒轅。那家夥的運氣,有時候好得令人發指。而且,白馬軒轅手中的那柄能量長槍,似乎與金蘋果太陽的力量有著某種奇特的共鳴。剛才那驚鴻一瞥的能量衝擊,雖然未能破開防禦,但也成功地引起了巨卵的“反應”。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但是,他們很危險。”詼緣輕聲道,“那股力量的意誌……非常強大,也非常……陌生。它在試圖理解他們,或者說,評估他們的‘價值’。”
“價值?”森中領微微皺眉。
“是的。”詼緣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就像……評估一件物品。是危險的武器?是有用的工具?還是……可以吞噬的養分?”
森中領沉默了。這個想法讓他感到一陣冰冷的寒意。如果太陽之血真的擁有這種層次的意識,那麼白馬軒轅和計平安的處境,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他們不僅僅是闖入了禁地,更是闖入了一個活生生的、充滿意誌的……神隻的領域?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森中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正在經曆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他開始回憶。
回憶十三宮的建立,回憶那些為了守護某個虛無縹緲的理想而犧牲的同伴,回憶那些在無儘歲月中積累的仇恨與羈絆,回憶那些關於宇宙真相的、令人絕望的猜想。
他曾經無比渴望力量,渴望能夠掌控自身命運的力量。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十三宮,就是他力量的體現,也是他背負的枷鎖。
而現在,太陽之血,這足以顛覆維度的偉力,就懸浮在不遠處。
得到它,十三宮將不再是從屬,而是真正的主宰。他們可以重塑秩序,可以守護一切,可以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大到足以讓最堅定的靈魂產生動搖。
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領主……”詼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您……在想什麼?”
森中領緩緩轉過頭,看向詼緣。她的麵容依舊模糊,但那雙眼睛,卻仿佛能看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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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森中領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力量的代價。”
“太陽之血,它不僅僅代表著創造,也代表著毀滅。”他繼續說道,“它能夠重塑現實,也能夠輕易地抹去一切存在。得到它,我們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但同時,我們也可能成為新的……災難的源頭。”
他想起了那些古老的傳說,關於那些試圖掌控太陽之血的存在,最終都走向了瘋狂和毀滅的故事。
“而且,”森中領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我們真的……有能力駕馭它嗎?”
這並非不自信,而是基於對未知的敬畏。太陽之血的層次,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理解。它更像是一種……規則本身,而非單純的能量。
“白馬軒轅和計平安……他們正在麵對的,可能不僅僅是物理上的危險。”森中領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那股意誌,它在觀察他們,甚至可能在……‘篩選’他們。”
詼緣沉默了。她明白森中領的意思。如果太陽之血的意誌認為他們隻是卑微的蟲子,那麼等待他們的,隻有毀滅。如果認為他們有利用價值,或許會加以“圈養”。而如果……他們能夠展現出某種令其“欣賞”的特質……
“領主,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詼緣問道。她將決定權交給了森中領。這是他的十三宮,他的責任。
森中領閉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思。
放棄?命令白馬軒轅和計平安立刻撤退?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了解他們,他們絕不會在沒有完成使命的情況下撤退。而且,他已經感受到了那股意誌的鎖定,強行撤退,恐怕也難逃厄運。
強行救援?派遣十三宮的主力艦隊?
風險太大。金蘋果太陽附近的能量風暴已經混亂到了極點,任何大規模的空間跳躍都可能引發不可預測的後果。更何況,一旦主力艦隊進入那片區域,很可能會被太陽之血視為更大的威脅,直接引發毀滅性的打擊。到時候,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賠上整個十三宮。
那麼……隻剩下最後一個選擇。
一個充滿了不確定,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選擇。
森中領猛地睜開眼睛,眸子裡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詼緣,”他沉聲道,“準備‘通道’。”
詼緣的身體微微一顫,但並沒有絲毫驚訝。“您……決定了?”
“是的。”森中領點了點頭,“我們不能坐視不理。也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兩個小子身上。”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顆依舊在散發著不祥紅光的金蘋果太陽,眼神複雜難明。
“既然太陽之血在‘篩選’,那我們就……主動去回應它的‘召喚’。”森中領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要親自去一趟。”
“領主!”詼緣失聲喊道,語氣中充滿了震驚和擔憂,“這太危險了!那股意誌……”
“我知道。”森中領打斷了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但隻有我,或許才能真正理解它,與它……對話。”
或者說,是去賭一把。賭那股古老的意誌,能夠理解他們這些“後來者”的訴求。賭那份偉力之中,還殘存著一絲……可以被溝通的“人性”。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但森中領彆無選擇。
為了十三宮的未來,為了守護那些他珍視的一切,他必須親自踏上這條通往未知的道路。
“啟動最高權限,”森中領的聲音斬釘截鐵,“所有能量向‘虛境之門’彙聚。我要……穿過風暴,去見……太陽之血。”
他的身影,在虛無之間,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充滿了淵渟嶽峙般的威嚴和一種……決絕的勇氣。
十三宮的命運,金蘋果太陽的秘密,白馬軒轅和計平安的生死……此刻,都係於他一人之身。
金蘋果太陽的核心區域,能量的狂暴已經達到了極致。
“渡忘舟”如同狂風中的一片殘葉,被隨意地拋甩、碰撞。船身的外殼已經破損不堪,多處露出了內部複雜的能量管線和結構。刺耳的警報聲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連飛船本身都已放棄了抵抗。
計平安靠在扭曲的艙壁上,渾身浴血,氣息奄奄。他身上的骨頭恐怕斷了不少,內臟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傷。但他依舊強撐著意識,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
他的前方,是那枚懸浮在能量漩渦中心的、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巨卵。此刻,它表麵的光芒愈發熾盛,仿佛一顆即將燃儘一切的心臟。無數暗紅色的能量流如同觸手般,在周圍的空間中舞動、嘶鳴,散發出令人瘋狂的威壓。
而在巨卵的下方,靠近船尾武器平台的位置,白馬軒轅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半跪在地上,手中的能量長槍插在地板上,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身上的鎧甲早已破碎,露出布滿傷痕的胸膛和手臂。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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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倒下。
他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鋒,死死地鎖定著那枚巨卵。他的身體周圍,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暈,那是他燃燒自身生命本源,強行維持著最後一絲戰意的體現。
“軒轅……”計平安用微弱的聲音呼喚道。
白馬軒轅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嘴角扯出一絲慘淡的笑容。“還沒死透?你的命……還真是硬啊。”
“你……你也不差。”計平安喘了口氣,“剛才那一槍……很漂亮。”
白馬軒轅沒有回應他的稱讚,隻是低聲說道:“那柄槍……有反應了。”
計平安心中一動。“你是說……”
“嗯。”白馬軒轅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它……在共鳴。不僅僅是我的力量,還有……我的意誌。它好像……能‘聽’到我。”
這個發現讓白馬軒轅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激動。如果太陽之血能夠感知到他們的意誌,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並非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在跟它……溝通?”計平安有些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