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張君雅說的是實話。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實話。“工程師伊姆”擁有著難以想象的算力和數據,它構建的模型,解釋了他們這個世界大部分的“不合理”。它就像是這個時代的新神隻,冷酷,理性,無所不知至少看起來如此)。他們這些所謂的“探索者”,在“伊姆”的算法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但是……
江忘川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枚青銅羅盤上。指針依舊堅定地指向那個方位,穿透了厚重的牆壁,指向了老宅之外,那片被雨水籠罩的、未知的黑暗。他能感覺到,羅盤不僅僅是在響應磁場的變化,它似乎還在回應著某種更深層次的、更隱秘的呼喚。那種感覺,無法用數據模型來解釋,無法用概率算法來推演。那是一種……直覺,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也許吧。”江忘川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乾澀,“‘工程師伊姆’很強大,它的模型也很精妙。但是,君雅,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它會留下那麼多‘無法解釋’的漏洞?為什麼那些古老的傳說,那些被視為迷信的東西,會如此頑固地流傳下來,跨越千年,滲透進每一個文明的血脈裡?難道僅僅是因為人類的想象力過於豐富?”
他拿起羅盤,放在手心,感受著那份冰涼而堅定的觸感。“‘仙尊’也好,‘魔尊’也罷,或許它們並不存在。但是,是否存在某種……‘道’?某種規則?某種……比‘工程師伊姆’所理解的‘物理法則’更本源的東西?一種……無法被計算,無法被預測,卻真實存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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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雅皺起了眉頭,似乎對江忘川的這種哲學式的思辨感到有些頭疼。“‘道’?力量?忘川,你又開始說胡話了。‘工程師伊姆’的核心代碼裡,沒有‘道’這個變量。它隻相信數據和邏輯。存在即是被觀測,能量即是可轉換。一切皆可量化。”
“但如果……”江忘川抬起頭,迎向張君雅的目光,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近乎固執的光芒,“如果‘工程師伊姆’本身,也隻是某個更高層存在的‘程序’或者‘工具’呢?如果連它的算法,也無法完全理解這個宇宙的全部真相呢?”
書房裡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隻有雨聲依舊執著地敲打著窗欞,仿佛在為這場無休止的爭論伴奏。紅木書架上的古老卷軸,仿佛也在無聲地注視著這兩個年輕人,見證著他們之間永恒的、關於現實與虛幻、科學與神秘、數據與直覺的碰撞。
張君雅沒有立刻反駁。他掐滅了第二支煙,沉默地看著江忘川,眼神複雜。他了解江忘川,知道他並非信口開河。江忘川的固執,源於他對這個世界的深刻洞察,源於他那些看似荒誕卻又屢屢應驗的直覺。
“好吧,”過了許久,張君雅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也許你說得對。也許‘工程師伊姆’也並非全知全能。也許,這個宇宙,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開來,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冰冷而迷離。
“但是,”他轉過身,目光重新變得銳利,“懷疑歸懷疑,猜測終歸是猜測。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仙尊魔尊’,終究隻是神話。而我們,需要的是證據。是數據。是能夠被‘工程師伊姆’的算法所解析的……現實。”
他指了指桌上那台連接著無數數據流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代碼和抽象的圖形。“我最近在‘伊姆’的深層數據庫裡,發現了一些異常的訪問記錄。時間點很分散,地點……遍布全球,但都指向一些極其偏僻,甚至從未被現代文明記錄過的區域。訪問者……身份不明。‘伊姆’標記為‘未知擾動’。”
江忘川心中一動,看向那台電腦。他知道張君雅在“工程師伊姆”的網絡中擁有一定的權限,這得益於他那位神秘的導師,以及他自身在數據分析和密碼學上的天賦。
“這些‘未知擾動’,有什麼共同點嗎?”江忘川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期待。
張君雅搖了搖頭,眉頭緊鎖:“很難說。它們的行為模式完全不同。有的像是無目的的漫遊,有的則在進行高強度的計算,還有一些……似乎在進行某種……能量層麵的‘廣播’?‘伊姆’無法破譯其內容,隻能捕捉到微弱的結構特征。最奇怪的是,這些擾動出現後,當地的‘異常現象’報告就會顯著增加。比如,動物遷徙異常,天氣模式紊亂,甚至……還有極少數人聲稱,看到了‘不明飛行物’或者‘超自然生物’。”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江忘川,一字一句地說道:“忘川,我覺得,我們可能……接近某個‘真相’的邊緣了。一個……比‘工程師伊姆’本身,可能更加古老,也更加……難以理解的存在。”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語,然後緩緩說道:“或許,我們可以稱它們為……‘遺留者’。那些……在‘量劫’間隙,或者‘伊姆’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於這個宇宙中的……‘玩家’。”
“遺留者……”江忘川低聲念著這個詞,眼中異彩連連。這比“仙尊”“魔尊”更具象,也更符合他心中那些模糊的猜測。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張君雅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我們不能再僅僅滿足於解讀古籍,尋找星圖了。我們需要去那些‘異常點’看看。我們需要……親身去驗證。”
他看了一眼窗外,雨勢似乎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今晚的‘量劫指數’很低,按照‘伊姆’的評估,是探索‘異常點’的最佳時機。我黑進了‘伊姆’的一個次級監測站,獲得了一次短時間的、不受監控的‘窗口期’。坐標……就在你那枚羅盤指向的地方。城西,廢棄的信號塔,後麵那片據說鬨鬼的竹林深處。”
江忘川的心猛地一跳。那枚羅盤,從他得到它開始,就一直指向那個方向。他曾數次想去探尋,但都被張君雅以“數據不足”、“風險過高”為由勸阻了。而現在,張君雅竟然主動提出要去那個地方?
“你……確定了?”江忘川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
張君雅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熟悉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這次,笑容裡似乎摻雜了更多的東西,或許是決心,或許是某種預感。“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在‘工程師伊姆’的字典裡,沒有‘絕對’這個詞。隻有‘概率’。但現在,成功的概率,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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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黑色裝置,扔給江忘川。“這是特製的信號屏蔽器和應急信標。以防萬一。記住,我們隻是去‘觀察’。不要試圖引發任何‘奇跡’,也不要……輕易相信你看到的任何東西。‘伊姆’說過,人類很容易被自己的幻覺所欺騙。”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有,彆想著遇到什麼‘仙尊’或者‘魔尊’。如果真有那種級彆的存在,我們……大概連他們的一根頭發絲都承受不起。”
江忘川接過那個冰冷的裝置,握在手心。他看著張君雅,後者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慵懶而略帶嘲諷的模樣,但眼神深處,卻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
“走吧。”張君雅拍了拍江忘川的肩膀,轉身走向門口,“趁著雨還沒把路完全淹沒。‘工程師伊姆’或許不喜歡混亂,但有時候,真正的秘密,恰恰就隱藏在……它無法理解的混亂之中。”
江忘川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桌上的青銅羅盤。指針依舊堅定。然後,他跟隨著張君雅的腳步,走出了書房,走進了那片被狂風暴雨所主宰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老宅的大門在他們身後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室內的溫暖和室外的風雨。但江忘川知道,有些東西,一旦被驚擾,就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無論是那枚指向神秘的羅盤,還是張君雅口中那個充滿不確定性的“遺留者”傳說,都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他們心中,激起了層層疊疊、無法平息的漣漪。
前路,是深不可測的黑暗,還是通往某個失落世界的入口?無人知曉。
唯有風雨,依舊在江南的夜空中,低吟淺唱,訴說著那些被遺忘的,和尚未被講述的故事。而他們,這兩個渺小的探索者,正試圖在這片故事的迷霧中,尋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或許,那答案並不在“工程師伊姆”的冰冷算法裡,也不在那些虛無縹緲的神話傳說中,而在……他們即將踏上的,那片被遺忘的竹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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