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城外七十裡有片竹海。
半山腰建了座涼亭,題名“聽濤處”,許多文人墨客在此留下過絕句,成了汝南城不得不去的一道風景。
官府甚至為此特意修繕了上山的道路。
陸梧趕著車,暢行無阻的來到了半山腰的涼亭外,將車駕停穩後,拿出腳凳放好,便去搬東西。
“啊,到了。”
燕三娘像是有感應一樣,車剛停穩,不等把眼睛睜開,摸索著就下了車。
“你慢點。”
阿棠哭笑不得,剛要起身,隨即想起什麼似的,重新坐下,彼時顧綏剛睜開眼,眸光沉寂又平和。
像是春光下粼粼的溪水。
清冷中透著幾分暖意。
他意外的看她。
不懂她怎麼會又坐回來。
“把手給我。”
阿棠惦記著那日他咳嗽的事,後來被陸梧受罰攪擾,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顧綏順從遞出手。
今日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繡卷雲紋斕邊的廣袖錦袍,料子柔軟光滑,觸感微涼,隨著他攏袖的動作,露出纖薄精巧的腕骨,他皮膚既薄且白,可以清晰看到底下勻稱的筋骨。
這是一雙極好看的手。
即便因為習武而生出了些許的薄繭,卻令人不覺違和,反而有種暗藏力量的美感。
這些雜念在阿棠心底一閃而過。
她凝神切脈,柔嫩的指尖扣在那腕上,時輕時重,還是一如既往的專注,此時的顧綏卻感覺有一股酥麻的感覺自她指尖傳來,順著筋脈鑽進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短暫的恍惚中竟然覺得麻意過後有些疼。
是毒發了嗎?
“你脈象不太對。”
阿棠有些疑惑,不明白怎麼突然變成這樣,遂撤了手,向前湊近,顧綏對她本就沒有太多防備,再加上人還在愣神中,一時不防。
少女身上淡淡的藥香襲來。
她的臉頰貼在了他的心口上,隔著單薄的春衫,顧綏腦子有瞬間的空白,另一隻覆在膝上的手下意識蜷起,冰涼的華錦潤不開掌心的汗。
他呼吸停住。
馬車外陸梧在招呼著枕溪擺放食盒,燕三娘與他們有說有笑,風聲拂過竹葉傳來沙沙的聲響,輕靈而靜謐。
以他的耳力,方圓五裡的動靜隻要有心,便是一隻蟲子爬過樹葉都能聽得出來方位。
而此刻。
此時。
顧綏隻能聽到自己緩慢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
他僵著身子,宛如石雕般一動不動,出口的聲音依舊平穩:“你在做什麼?”
阿棠疑惑的抬眼看他,須臾,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身體可有不適?”
“無。”
“可覺得頭暈,發熱,喘不過來氣?”
“無。”
“那就奇怪了……怎麼脈象忽急忽緩,初時沉澀不暢,而後又緊繃有力,甚至能感覺到血管的收縮……你剛才是在緊張嗎?”
阿棠一雙眼澄澈明亮,靜靜地打量著他,盛滿了求知欲,顧綏卻覺得自己有些難以承受。
他錯開目光
須臾,又覺得這樣不太合適,迅速平複心緒後,調轉過來,淡道:“大概是最近諸事纏身,情緒有些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