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般的寂靜。
燈塔的核心在“二維化煎餅”的臨時供能下發出不祥的閃爍,那不穩定的概念能量源為他們爭取到了最後幾個小時的喘息時間。
但也正是在這片刻搖搖欲墜的安寧中,宇宙審計局的“判決書”降臨了。
那份流淌著淡金色光芒的規則晶板,明明沒有任何重量,此刻卻仿佛一顆坍縮的星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主控室內,由純粹規則構築的金色光流仿佛都凝滯了,空氣中隻剩下“拾荒者方舟”號上,那被激活的“最終審判倒計時”發出的、無聲卻撼動神魂的脈動。
每一次脈動,都像是在宇宙的因果之弦上,為他們剪去了一小節存在的痕跡。
“不……這不合邏輯……”錢小小麵色慘白,嘴唇哆嗦著。
在“概念穩定錨”的影響下,她對自己此刻的判斷產生了絕對的自信,這種自信反而加劇了她的絕望。
她那引以為傲的商業頭腦、那套無往不利的契約理論,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所有……所有條款都是閉環的,它們引用了《宇宙基礎規則》,定義了‘公訴方’和‘法庭’的絕對權威,然後……然後把所有對我們有利的可能性,都提前定義為了‘非法’。”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的哭腔,“這不是審判,這是在走一個流程,一個……合法抹除我們的流程!我確定,任何辯解,任何反抗,都在它們的‘法典’裡被預設為有罪!”
王大錘胸膛劇烈起伏,古銅色的皮膚漲得通紅,他緊握著那柄能砸碎星辰的星鐵錘,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
他可以對抗實體,可以粉碎能量,但他要如何去對抗一套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法律”?
“他娘的!”王大錘怒吼一聲,聲音卻在規則的壓製下顯得有些沙啞,“老子不認!什麼狗屁法庭,大不了一死!想從根子上抹掉我們?先問問老子的錘子答不答應!”
話雖如此,但那份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卻無法掩飾。
他的“秩序”規則,在“宇宙高等規則法庭”這更高維度的“秩序”麵前,渺小得如同螢火之於皓月。
“沒用的,大錘。”
丹辰子的靈體明滅不定,聲音凝重如水,“這不是物理層麵的戰鬥。宇宙審計局……它們太了解規則的力量了。它們放棄了用武力追捕,是因為它們發現了一個更高效、更‘合法’,也更無法反抗的武器。”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它們將自己化為了‘規則’本身。我們去應訴,是走進它們構築好的邏輯絞索;我們不去,就是公然違抗‘規則’,它們將獲得‘合法’權限,動用我們無法想象的力量,將我們連同我們存在過的所有事實,一同格式化。”
丹辰子的聲音中也透著深深的無力感,他環顧四周,忽然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或許……‘遺忘之海’是我們唯一的希望。那裡是規則的虛無之地,也許連宇宙高等規則法庭的‘法條’也無法觸及……”
去是死,不去也是死。
一個是被告死在法庭上,一個是被缺席判決後,在家裡等著被槍斃。
丹辰子的話語,讓絕望的氛圍中出現了一絲微弱的漣漪。
就在這凝重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氛圍中,一直沉默的林小凡,反而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那因為震驚而緊繃的身體,竟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他的眼神不再是迷茫與恐懼,而是亮起了一種奇異的光。
虛空吞噬鼎在他體內安靜地懸浮著,麵對那份“邀請函”,它不再是單純的排斥,而是傳遞出一種……奇特的、類似於“挑釁”的韻律。
它在告訴林小凡,對麵那個東西,雖然位階極高,但也同樣在“規則”的範疇之內。
隻要是規則,就有被烹飪的可能!
“我明白了。”林小凡低聲開口,聲音不大,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憂心忡忡的同伴們,平靜地說道:“這是一個陷阱,一個陽謀。對方把棋盤、棋子、規則全都製定好了,然後‘邀請’我們上桌,無論我們怎麼下,都是輸。”
“但是……”他話鋒一轉,眼中閃爍著瘋狂而又理性的光芒,“它們越是強調‘合法’、‘合規’,就越說明它們本身也受這套規則的束縛。它們不能隨心所欲地抹除我們,所以才需要‘法庭’這個工具。這就是我們唯一的生機——跳進這個陷阱裡,然後在它們製定的規則裡,找到一個能把整個棋盤掀翻的方法!”
這番話讓眾人都是一愣。
在絕境之中,林小凡竟然找到了破局的思路?
不等丹辰子他們追問,林小凡已經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