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室內的死寂,仿佛比虛空亂流本身還要令人窒息。
那一行由不穩定能量構成的歪扭小字,在眾人眼中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著他們剛剛贏得的那場宇宙級訴訟。
“敗家子啊!”
王大錘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一拳砸在旁邊的金屬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自己手骨生疼,“我……我老王含辛茹苦,用概念鍛造,用規則喂養,拉扯大的‘娃’,竟然……竟然卷款跑路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哭腔,充滿了老父親被熊孩子傷透了心的悲憤。
“冷靜點,大錘師兄。”
錢小小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鏡,鏡片反射著那行即將消散的留言,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卻也難掩一絲疲憊,“根據留言分析,目標……呃,‘問題寶寶’,尚存自我認知,且具備基礎的經濟學觀念,知道‘沒錢了會自己回來’。從契約角度看,這屬於暫時性的資產挪用,而非永久性侵占。”
“現在是分析這個的時候嗎?!”
王大錘吹胡子瞪眼,“七天!老黃牛說了,我們隻剩下七天的基礎能源!七天之後,彆說防備審計局的物理追殺,我們連燈塔的引力穩定索都維持不住,會被這片虛空亂流撕成碎片!”
危機,以一種荒誕而又致命的方式,再次降臨。
丹辰子飄在半空中,茶壺之身微微旋轉,語氣凝重:“律師的警告言猶在耳。審計局的報複隨時可能到來,而我們卻成了一座能源枯竭的孤島。坐以待斃,絕非出路。”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彙集到了林小凡身上。
林小凡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將心中那股被“熊孩子”氣出來的鬱結強行壓下。他走到控製台前,手指輕點,一幅璀璨的星圖瞬間在眾人麵前展開。
那正是主審官“概率雲”贈予的禮物。
星圖的大部分區域都是混沌的亂流,但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標注著兩個散發著異樣光芒的坐標。
一個,是“最後的方舟”。
另一個,則是一片被標記為極度危險的禁區——“遺忘之海”。
“老黃牛,”林小凡的聲音恢複了鎮定,“分析前往這兩個坐標點的航程、風險以及潛在收益。將我們目前的能源狀況作為首要製約條件。”
“指令收到,指揮官。”
老黃牛憨厚的聲音響起,其背部的計算單元亮起一片數據流瀑布,“正在進行多維度推演……”
短暫的沉默後,老黃牛給出了結論:“報告:前往‘最後的方舟’,航程預估為三十九個標準日,所需能源為目前儲備的570。成功率低於0.1。風險評估:極高。收益評估:未知,但與‘黃昏守望者’的最高目標吻合。”
“前往‘遺忘之海’,航程預估為六個標準日,所需能源為目前儲備的93。成功率……無法計算。‘遺忘之海’為絕對規則虛無區,任何基於概率的推演在此處均會失效。”
“但,”老黃牛的電子音頓了頓,似乎在進行某種邏輯升華,“‘概率雲’主審官將此地與‘最後的方舟’並列贈予,本身就是一種超越概率的暗示。在邏輯的儘頭,往往隱藏著解決所有問題的‘奇點’。從哲學層麵分析,一個絕對的禁地,也可能蘊含著絕對的機遇。那裡,或許有我們解決能源危機,乃至一切問題的答案。”
整個艦橋鴉雀無聲。
六天的航程,幾乎要耗儘他們所有的能源。
這意味著,這是一場單程旅行,一次有去無回的豪賭。
如果“遺忘之海”裡什麼都沒有,他們將和“拾荒者方舟”號一起,成為宇宙塵埃。
“我同意去‘遺忘之海’。”
一直沉默的拾荒道人突然開口,他枯槁的手指撫摸著胸口的黃昏羅盤,眼神中有一種朝聖般的堅定,“我師父的筆記中曾有隻言片語,真正的‘守護’,並非一味地固守,而是敢於踏入被‘遺忘’的真實。那裡,有我們必須找回的東西。”
王大錘一咬牙,猛地站起:“賭了!與其窩在這裡等死,不如衝進禁地裡闖出一條活路!我去檢修方舟,給它裝上我們僅存的幾塊‘概念穩定錨’,保證它在規則混亂的地方不會當場散架!”
決定,就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被敲定。
目標——遺忘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