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龍神情嚴肅。
不等李富貴回答，他聲音沉凝，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
“這是當年你爺爺跟著我，執行敵後穿插的絕命任務，九死一生，拿命換來的！
它代表的，可不僅隻是一份功勞。”
他目光緊盯著李富貴：
“你現在把它當禮物送出來……意味著什麼，你心裡，真的清楚嗎？”
李富貴身體猛地一僵，心裡有些發虛。
他當然清楚！
這意味著他將爺爺用命換來的、維係兩家的最後一點香火情，徹底“變現”了。
從此以後，他家與葉家，就隻剩下單純的利益關係。
那份源於血火硝煙的情誼，在他這一代，斷了。
可他沒辦法啊！
這些年仰仗葉家幫襯，日子確實過得滋潤。
可人確實無法擁有認知以外的財富，他守不住這份家業。
膨脹的野心和不甘，驅使他近幾年開始肆意擴張。
搞房地產、投資教培、重金炒股……
每一次，都精準地踩在虧損最大化的節點上。
如今公司財務窟窿越來越大，已經瀕臨破產。
債主天天堵門，他更是焦頭爛額。
這枚沉甸甸的勳章，是他能想到的最後一條救命稻草。
或許內心深處，他也藏著一點不願承認、甚至不敢深想的算計。
葉老如今已年過九旬，說難聽點，兩隻腳都快進棺材了。
一旦離世……葉家二代、三代是否還會記得他家這點陳年舊情？
與其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不如趁老爺子尚在，將它變成實實在在的好處。
可這些心思，他哪敢明說？
隻能硬著頭皮，刻意讓聲音帶上哽咽，低頭道：
“葉老，我明白！
這勳章是我爺爺用命換來的榮耀！
他生前總跟我們念叨，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跟著您這位好首長！
他說，如果還有來世，他還願意跟您去殺敵！
這份榮耀是您給的，如今他走了……也該，也該還給您了！”
葉雲龍是何等人物？
宦海沉浮、戰場廝殺幾十年，一雙眼睛早就洞若觀火。
李富貴那點小心思，在他麵前根本無所遁形。
他看著李富貴，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沉默了幾秒，葉雲龍才緩緩開口。
語氣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你明白就好。這份‘心意’……我收了。”
聽著葉雲龍那聽不出情緒的回答。
李富貴心中翻江倒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湧上心頭。
是計劃得逞的欣喜？
還是即將徹底斬斷與葉家關係的失落？
亦或是麵對這位老人看透一切目光的羞愧？
他分辨不清。
隻感覺一直挺直的背脊，似乎無意中微微彎了下去。
……
隨後被葉雲龍選中的其他幾件禮物，果然印證了他“隻看心意，不重價值”的話。
有泛黃卷邊，卻清晰記錄著金陵城那段慘痛歲月的珍貴曆史相冊。
有用粗糙草繩編織的老式草鞋，正是當年部隊統一配發的樣式。
有一頂鬼子高級軍官的大簷帽，帽簷上赫然有兩個被子彈洞穿的孔洞。
甚至還有一支保養得極好，刻有家族徽記的柯爾特手槍，據說是醜國名將麥克阿瑟的佩槍……
這些物件，有的在收藏家眼中價值連城，有的或許“一文不值”。
但它們無一例外，都承載著葉雲龍從一個娃娃兵開始，在血與火中摸爬滾打，最終成長為華國擎天之柱的崢嶸歲月。
每一件，都是一段曆史，一個滲血的故事。
眼見宴會廳的氣氛因這些承載著沉重過往的物件而愈發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