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尖下那片自行流轉的月痕靈紋,如同耗儘了能量的螢火,光芒迅速黯淡、消散,最終隻留下霜地上幾道微不可察的、被妖力浸潤過的濕痕,很快又在寒意中凍結。
體內那絲被初步淬煉過的妖力緩緩沉入深處,如同蟄伏的冰蛇。
腹中的“飽脹”感依舊存在,十天半月不食,亦無大礙。
但他龐大的身軀並未因此停止增長,反而在月華與寒意的雙重淬煉下,鱗甲更顯厚重幽深,盤踞在枝頭,如同一座散發著冰冷威壓的小山。
他低下頭,冰冷的豎瞳掃過下方仍在努力模仿、卻徒勞無功的猛獸們。
猛虎還在憋氣,老猿抓耳撓腮,雪鷹疲憊地收攏了翅膀。
它們看到了“道”的痕跡——那自行流轉的月痕靈紋,感受到了玄玨身上散發出的、愈發精純的冰冷威壓和那洗練後的氣息,但它們無法理解,更無法複製。
道途的門扉雖被玄玨以“天地紋路”推開了一道縫隙,但真正踏入,仍需靈光、悟性與時間的積累。
一絲難以言喻的焦灼,在玄玨冰冷的蛇軀內翻騰。
這《月華洗脈訣》的雛形,借由天地靈紋直觀展現,確實有效,讓他擺脫了對血肉的依賴,淬煉了妖力。
但……太慢了!這大青山脈靈氣充沛,為何無大妖?
那攝人心魄的劫灰景象,如同夢魘。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量!
百年?他等不起下一個百年!
那深藏的靈魂,對“弱小”與“空耗”的恐懼,遠比這深夜的寒意更加刺骨。
洞府岩壁上的三道靈紋,在月華褪去、晨曦未至的此刻,也收斂了光芒,重新蟄伏,如同沉睡的星火。
玄玨巨大的蛇首再次昂起,望向那即將被朝陽撕裂的黑暗天幕。
風雪雖暫歇,困鎖靈山的寒意依舊。
他體內那被月華洗煉過的妖力,與那無聲護持的功德金光,在冰冷的血脈深處靜靜蟄伏。
時光如流水,轉眼即逝。
朔風漸起,如無形巨手肆意揮掃,將大青山枝頭殘存的枯葉紛紛扯落。
夏日的蔥鬱已徹底褪去,山巒披上了一層蕭瑟而凝重的金紅,如同凝固的火焰,在日漸凜冽的空氣中燃燒著最後的餘溫。
山下的田野裡,農人揮舞鐮刀,割下沉甸甸的稻穗,汗珠混著滿足的笑意,腳步卻不再輕快。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如同無形的蛛網,纏繞在阡陌之間。
山上的生靈則行色匆匆,帶著一種近乎倉惶的急迫。
鬆鼠瘋狂地將鬆果塞進樹洞,野兔的爪子在凍土上刨出更深的焦慮,野豬的拱鼻下不再是悠閒的尋覓,而是對生存物資的瘋狂掠奪……秋意濃重如鉛,萬物皆在為即將到來的凜冬積蓄能量。
老梅樹虯枝盤結,在愈發凜冽的寒風中顯得孤寂而肅殺。
玄玨那黑白銀環相間的龐大蛇軀纏繞其上,如同樹乾本身的一道冰冷、神秘而古老的刻痕,已有數日紋絲不動。梅樁中的神秘神念,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
玄玨正在進行著每日的修煉:深夜昂首,引月華清輝如絲縷入腹;
晨曦微露,吞納天地間第一縷至陽紫氣;白晝則靜伏不動,以葉尖寒露潤喉。
精神意念如無形的薄紗,籠罩著下方幾乎已無獸跡的空地,維持著一種近乎凝固的修行姿態。
深秋的寒意已如冰水浸透骨髓。
蛇軀僵硬如鐵,每一次細微的屈伸都伴隨著艱澀刺耳的摩擦聲。
冬眠的本能如同無底深淵,吞噬著他清明的意識。
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誌,他遊下老梅樹,憑借額心第三隻眼對草木精氣的微弱感應,在幾處人跡罕至的角落掘出了深埋地底的饋贈——一株形若嬰孩、土腥與清甜交織的粗壯黃精,兩朵狀如冰魄、邊緣凝霜的雪靈芝。
囫圇吞下,一股溫醇卻帶著刺骨冰線的暖流化開,短暫驅寒的同時,也帶來了排山倒海般的深沉倦意。
這日,他拖著沉重如山的軀體,蜿蜒遊回紫藤下的洞府。枯藤敗葉遮蔽洞口,洞內荒蕪沉寂。小青早已陷入冬眠,他熟練地盤踞於最深處,冰冷的鱗甲層層緊密相疊,構築堡壘。
蛇首深埋,豎瞳閉合。
外界的風聲、初雪雪籽敲打洞壁的簌簌聲……一切迅速模糊、遠去,最終被一片溫暖、深邃、無夢無識的絕對黑暗徹底吞噬。
他,沉入了無知無覺的漫長冬眠。山中萬籟俱寂,唯有風雪的低吟。
山下的程裡村,在這深秋的寒意裡,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村口泥濘的土路上,兩匹健馬踏破凝滯的空氣疾馳而來,馬蹄鐵敲擊凍土,發出清脆冷硬的聲響。
馬背上,端坐著兩名身著靛藍色道袍、頭挽規整道髻、背負長劍的男子。
為首者年約四旬,麵龐清臒,三綹長須飄灑,眼神沉穩如深潭,開闔間隱有精光流溢,正是遊曆至此的清陽子。
身後年輕道士清風,約莫二十出頭,眉宇間帶著初出茅廬的銳氣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腰懸一枚古樸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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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清陽子在村中曬穀場勒住韁繩,目光如電,掃過這片彌漫著不安氣息的村落。空氣中粘稠的憂慮,如同實質的霧靄,讓他眉頭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