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必須逃……隻有瀚海關……隻有瀚海……”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尊嚴、信念和愧疚,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的稻草。
他用那隻還能勉強動彈、沾滿自己鮮血的手臂,痙攣般地撐起半邊身體。
如同一條瀕死的蠕蟲,不顧骨頭斷裂處的劇痛,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地撞開幾名擋在身前同樣驚慌失措企圖奔逃的潰兵,撲向不遠處一匹受驚正欲奔逃的戰馬。
他拚儘全力,用儘最後一絲氣力掙紮著翻上馬背。
他甚至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那片正在被屠戮殆儘、宛如人間煉獄的戰場。
隻是用滴血的拳頭死死捶打著馬頸,喉頭發出沙啞的嗬嗬聲:
“快跑……快跑啊!回太平關!回太平關!”
汗血馬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那源自靈魂的極致恐懼,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帶著他朝著太平關的方向亡命狂奔而去,身後隻留下一串噴濺,刺目的血點。
“小侯爺!救命啊!小侯爺——你不能丟下我們啊!”
身後傳來張老六以及其他人聲嘶力竭、充滿了怨恨、恐懼和絕望的最後呼喊。
他隻當是刮過耳畔,無關痛癢的刺耳風聲,充耳不聞。
隻顧將整個身體死死貼在馬背上,任由冰冷的狂風裹挾著濃烈刺鼻的血腥氣息,無情地灌入他的口鼻,刮過他那張因痛苦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這個念頭成為此刻他腦中唯一殘存的光亮。
蠻祝冷漠地看著那道帶著一路血線、倉皇逃竄向黑暗深處的背影,如同看著一隻慌亂失措的螻蟻。
他甚至微微偏了下頭,便抬起那隻白骨嶙峋的手臂,製止了身後王庭親衛剛剛舉起,箭鏃閃著寒光的強弓。
同時也喝退了數名按捺不住,意圖追擊的妖蠻將領。
幽暗的魂火在他眼窩深處詭異地跳躍了一下,散發出滲人而算計的光芒。
“讓他跑!”
親衛頭領不解地低吼,聲音壓抑著焦躁:“大人!此獠雖弱,終究是鎮北侯血脈!今日放走,他日恐成大患!縱虎歸山啊!”
“縱虎歸山?這是老虎嗎?沒長腦袋,自以為是的跳梁小醜而已!”
蠻祝發出一陣如同朽木摩擦般沙啞刺耳的笑聲,內裡藏著冰冷的算計。
“瀚海關堅若磐石,更有蕭淩雲那頭凶獸坐鎮。我的親族黑沙部落一萬多人,已經儘數被他屠戮殆儘。”
“正麵強攻瀚海?那是拿我王庭兒郎的性命去填無底洞!”
他骨節突出的手指伸向魂燈,精準地掐滅了碗口邊緣一縷剛剛竄起,代表著屬下追擊念頭的細小綠焰。
魂燈幽光一陣搖曳,映得他骷髏般的麵孔更加陰森可怖。
他轉而緊盯著蕭天賜消失的方向,那隻骨臂猛地向太平關方向一揮,聲音陡然變得冷硬如鐵:
“這沒眼力的廢物,正好為我們帶出一條繞過那塊硬骨頭的生路!”
“跟上他,像影子一樣跟著。記住,盯緊點!他會把我們帶到更有意思的地方去——太平關!”
“全軍聽令!卸重甲,輕裝簡行!收起號角,噤聲!跟著那道血線走!”
十萬裝備精良、殺氣內斂的妖蠻王庭精銳聞令而動,展現出可怕的紀律性。
他們無聲地拔營整隊,解下背負的沉重攻城器械,脫下半身鐵甲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