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揚山勢，險而不峻，攀行其中，並無尋常嶽峙崢嶸之感，反而像行走在蜿蜒深澗，怪石嶙峋，山路逶迤。樹木叢生卻並不豐茂，陽光穿過稀疏的枝葉投下斑駁的錯影，繚目紛亂。
也許芒揚山其實並不是山，隻是因為周圍地勢足夠低才顯得它像山。我們從神洲村向山頂進發也並非在登高，而隻是在攀離深淵罷了。
山中有一條不知何人不知何時修建的棧道，已是破敗不堪，但終歸算是一條上山的路，總比直接攀登要節省體力。時過晌午，眼看這兩兄弟完全沒有休息的意思，我不得不開口提醒他們，該停下來用個午膳了。常人身體素質下，此時我的體力已基本耗儘，再不找個理由歇歇隻怕馬上就要眼前一黑滾下山去。
我們從行囊中取出鍋盔(趁他們不注意我從暗能空間裡取了兩片烤培根塞進了餅裡)，各自找了一塊舒服的石頭坐下吃飯。高昌棟很熱情地向我們推薦他鐘愛的辣椒醬，高明棟對此嗤之以鼻，嘲笑弟弟是鄉下人的吃法，一點也不文雅。
正當高昌棟激烈反駁時，突然一連串雷鳴般的巨響從更高的山腰上傳來，雖然相隔不近，但依舊讓人為之一驚。“這是…龍在咆哮嗎？”高昌棟麵露凝重問道，“不是，我們離山頂還遠呢，不可能聽到龍的動靜，”高明棟雖然也沒聽過龍鳴，但還是下了定論，“這是…炮聲？”
我厭惡地將一隻在我鍋盔上張牙舞爪的綠頭蒼蠅彈飛——它趁我被巨響吸引注意力想來偷吃上兩口培根。被蒼蠅爬過的餅我本想隨手扔掉，但高昌棟非常不喜歡浪費糧食的行為，現在這兩兄弟哪個都還不能得罪，因此也隻能看著鍋盔做激烈的思想鬥爭。
“這山上怎麼會有炮聲？難道有人已經和龍交上火了？事不宜遲我們趕快上去幫幫場子！”高昌棟三口兩口把自己的鍋盔塞進嘴裡，抓起行囊便衝了出去。“喂，昌棟！都說了這半山腰不可能有龍…這小子…”高明棟雖無奈，卻也立刻跟了上去。
我很高興現在沒有人的注意力在我這，可以悄無聲息地把手上蒼蠅爬過的鍋盔給扔了。“這兩個…愣頭青啊…”我不緊不慢走在最後麵，“如果前麵是友，那還好說，如果是敵，那可是有炮的啊！就這麼衝上去不是送死？不過如果沒有這熱血的傻氣，隻怕也沒膽量踏上這登山險路。”
“轟…轟…”隨著我們的不斷接近，炮聲也越來越響亮。我根據之前在戰地一試煉中學習到的炮兵知識大致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十幾門炮在轟鳴，而且是除裝填時間外不間斷在發射，簡單來說就是在地毯式轟炸，隻是不知道在炸什麼。
“我看到他們了！就在前…誒呀…”高昌棟話還沒說完腳下便一滑，夾雜在鬆軟的土石中便向山下滾去。“小心！”還好高明棟緊跟在他身後，及時抓住了他的行囊帶將他拉住，“這裡的土質很鬆軟，估計是前麵開炮震的，你們倆腳下務必小心！”
“頭上也要小心！”我呲牙咧嘴道，同時從暗能空間中取出一條繃帶裹住頭上的傷口，剛才一輪炮鳴將我身邊峭壁上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被震了下來，正砸中我頭頂。常人身體素質下我可吃不得這種傷害，僅一塊石頭生命值直接掉了一大半。
“喂，小心開炮！有行人！”高明棟一邊發力將自己的弟弟拉回棧道上，一邊對著前麵山崗上大喊，在其上有一陣地，十數門山炮正不停地對著山頂開炮。
十幾個衣著隨意的軍痞正懶洋洋地操作著山炮，對於高明棟的喊話置若罔聞。陣地中還有不少瘦骨嶙峋的男女老少，炮聲的轟鳴讓他們顫栗不已，但在監軍的鞭子下卻不得不強忍恐懼，一趟又一趟地將炮彈運送上山崗。
“他們不停火，這條棧道早晚得給震塌了！”我捂著腦袋快步衝過來與兄弟二人會合。“而且如果他們繼續，我們也沒辦法再往山上走了…”高明棟捏緊拳頭道，這幫人不知為何一直在向山頂方向轟炸，我們之前來的路還好說，在火線以外，如果再想往上攀登，則會鑽進他們的轟炸區之中。
“擋我屠龍路者，必鏟除…”高明棟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凶光，“不過還是先禮後兵吧。”我們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爬到了山炮陣地前，高明棟微微躬身道：“請問貴軍誰當家？可否出麵一敘？”
“老子便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矮胖男人從遮陽傘下鑽了出來走到我們身前，“你們想乾啥？軍爺正在進行重要任務，趕快滾！”
雖然時間已經讓男人的風度不再，但高明棟還是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正是當年跟隨正海先生一同上山的同伴之一，“您是…伍佩服先生？”
“喲吼，現在竟然還有山下的人記得老子？”伍佩服得意洋洋道，“既知我是誰，自然也應該知道我軍的重要使命吧？知道就快滾，彆打擾軍爺們屠龍大業！”
“嗯？他好像並不知道屠龍三劍的事，不然又為何會如此荒唐行為？”我察覺到了問題所在，便試探性地問道：“你們…這是在屠龍？你不會想著能一炮把龍給轟死吧？先不說彆的，就這個時代的火炮技術力而言，你有幾發能真正打到山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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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還不是當年正海那個混球無論如何都不肯把屠龍的方法告訴老子…”伍佩服咬牙切齒道，“不過這又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呢？老子有足夠的炮彈，想怎麼轟就怎麼轟！萬一哪天那孽龍下山擄人財物時正好撞在我炮前呢？”
我和高明棟交換了一下眼神，正海先生不會騙我們，但伍佩服好像真不知道自己身揣屠龍利劍。
“那這些人…又是怎麼回事呢？”高昌棟指著那些瘦骨嶙峋的男女老少顫抖著問道，“這些奴隸啊，他們大多欠我們軍爺人情，所以本座讓他們來軍中幫忙償還人情債，”伍佩服指著一個正懷抱著一箱炮彈試圖爬上山崗的五六歲孩子說道，“就比如他，他父母在山中狩獵時被我軍炮火轟死了，之後我便收留了他，給他吃喝給他衣服，養育之恩我也不求他回報，給老子平時幫些小忙就行了。”
聽聞伍佩服提起往事，孩子隻覺氣血上湧，一陣恍惚摔倒在地，箱中炮彈四處滾落，有不少直接掉下了山崗。“我操！”伍佩服大罵一句，抽出皮帶便對著倒地的少年一陣抽打，“你他媽的知不知道，這一發炮彈比你全家的命都值錢！混蛋玩意！老子抽死你！”
孩子咬緊牙關不喊痛，雙眼中滿是仇恨，但卻並不敢讓伍佩服看到。
“夠了。”伍佩服揮舞皮帶的手腕被高昌棟死死扼住，他不耐煩地想要掙開來，卻發現這少年的力量遠比自己要大。
“我想我可能明白正海先生的用心了，”高明棟麵露微笑，“與其讓你們這些渣滓混上屠龍英雄之名，不如留青龍一命苟延殘喘。欲要屠龍，必先屠滅爾等渣滓。你，是第一個。”
“放你娘的屁！敢對老子不敬！”伍佩服大怒，“本來你們三人的氣質就讓人很不舒服，老子本不想和你們糾纏，如若你們自己滾蛋也就罷了，如今還想在太歲頭上動土？哼，一個也彆想跑！要麼給老子留下來當苦工，要麼…化為土灰！”
伍佩服揮了一下左手，手下軍痞會意，十幾門山炮調轉，對準了山崗下的我們三人。“喂，你還在我們旁邊呢，”我覺得我有必要開口提醒他一下，“此時開炮，你和我們會一起化作齏粉。”
“老子，就在炮火中出生！”伍佩服獰笑，“又怎可能，會被炮火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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