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玄鳥部石屋的獸皮簾上,墨玄已蹲坐在部落入口的玄鳥圖騰柱下,爪尖輕輕拂過柱底的青苔。昨夜篝火晚會的暖意尚未散儘,空氣中還飄著烤肉的焦香與草藥的清苦,混雜成獨屬於巫族部落的氣息。蝮盤在他身後的石墩上,蛇信子時不時掃過空氣,顯然對後山的“凶險”仍存芥蒂,而青琥則正和部落的獵手玄木比劃著什麼,金色瞳孔裡滿是對未知的好奇。
“墨玄道友,此去後山需多加小心。”玄蒼拄著藤蔓骨杖緩步走來,杖頂的墨綠色晶石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後山的‘玄鳥巫陣’遺址是先祖所留,曆代隻有大巫祭能靠近,傳聞陣中藏有守護靈,若心有不敬,便會引動蠱蟲反噬。”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獸皮袋,遞給墨玄,“這裡麵是‘玄鳥草’的種子,此草能驅蠱辟邪,若遇危險,點燃種子即可。”
墨玄接過獸皮袋,指尖傳來種子的顆粒感,鼻尖微動,能分辨出其中還混著些許硫磺的氣息——想來是巫族先祖早就發現,硫磺的刺激性氣味能克製蠱蟲,隻是將其歸於“圖騰庇佑”罷了。“多謝巫祭大人,晚輩省得。”他微微頷首,轉頭看向玄木,“玄木兄熟悉後山地形,還請多費心。”
玄木是個二十出頭的巫族漢子,臉上塗著淡紅色的玄鳥圖騰紋,手裡握著一柄打磨光滑的木矛,聞言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墨玄道友放心,俺在這後山跑了十幾年,哪塊石頭下藏著蠱蟲,哪片林子有靈果,俺都門兒清!”
幾人收拾妥當,便沿著部落後方的小徑往後山出發。小徑兩旁長滿了齊腰高的野草,草葉上的晨露打濕了褲腳,涼絲絲的。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周圍的樹木漸漸變得粗壯起來,樹乾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玄鳥圖騰,有些圖騰已經模糊不清,隻留下淡淡的刻痕,顯然是曆經了歲月的侵蝕。
“前麵就是‘蠱蟲穀’了。”玄木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片霧氣彌漫的山穀,“穀裡藏著‘噬葉蠱’,專門啃食生靈的靈力,俺們平時都繞著走。”
墨玄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山穀裡的霧氣呈淡綠色,隱約能看到裡麵的草木都呈現出詭異的深紫色,顯然是被蠱蟲的毒液浸染所致。他從懷中掏出玄鳥草的種子,撒了幾顆在地上,又用靈力點燃——種子燃燒起來,發出“劈啪”的聲響,冒出一股淡藍色的煙霧,煙霧飄向山穀,原本彌漫的綠色霧氣竟開始緩緩退散。
“這……這怎麼可能?”玄木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俺們部落的老人說,這蠱蟲穀的霧氣是圖騰發怒的象征,隻有獻祭獸血才能驅散,怎麼你燒點草籽就管用了?”
墨玄笑了笑,解釋道:“玄木兄有所不知,這玄鳥草的種子裡含有‘驅蟲酮’,燃燒後產生的煙霧能乾擾蠱蟲的嗅覺,讓它們誤以為有天敵靠近,自然就會退散。至於‘圖騰發怒’,不過是先祖為了讓族人敬畏自然,特意編造的說法罷了。”
玄木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的圖騰紋,眼神裡帶著一絲迷茫——他從小就被教導,部落的一切都是圖騰賜予的,驅蟲靠圖騰,打獵靠圖騰,連治病都要靠圖騰的庇佑,可墨玄的話,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認知裡從未接觸過的大門。
蝮在一旁嗤笑一聲:“你們這巫族,倒是把什麼都歸到圖騰上,要是圖騰真這麼厲害,剛才那孩子中蠱的時候,怎麼不見圖騰顯靈?”
玄木臉色一紅,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墨玄救阿木的時候,用的是草藥和星輝液,確實沒靠什麼圖騰。最後隻能撓了撓頭,嘟囔道:“可能……可能是俺們的信仰還不夠虔誠吧。”
墨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指著山穀另一側:“蠱蟲已經退散了,我們快過去吧,免得待會兒霧氣又聚起來。”
幾人穿過蠱蟲穀,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一片開闊的平台出現在視野裡,平台中央立著一座圓形的石陣,石陣由三十六塊半人高的青石板組成,每塊石板上都刻著複雜的符文,符文裡還殘留著淡淡的靈氣波動,顯然是有人長期維護的緣故。石陣中央有一個方形的祭壇,祭壇上放著一個青銅鼎,鼎裡插著幾根乾枯的獸骨,骨頭上還纏著些許暗紅色的布條。
“這就是玄鳥巫陣遺址!”玄木激動地喊道,聲音都有些發顫,“俺小時候聽爺爺說過,這石陣是用來和玄鳥圖騰溝通的,隻有大巫祭才能在這裡舉行祭祀儀式!”
墨玄緩步走進石陣,爪尖輕輕觸碰青石板上的符文——指尖傳來一陣微弱的電流感,符文裡的靈氣竟開始緩緩流動,與他懷中的星核產生了共鳴。星核從獸皮袋裡飄出來,懸浮在半空中,發出淡淡的幽藍光,藍光照射在符文上,原本模糊的符文瞬間變得清晰起來,形成一道道連貫的星軌圖案。
“這不是普通的圖騰符文。”墨玄瞳孔微縮,心中湧起一股熟悉感,“這是‘星軌符文’,和神霄宮觀星台的符文一模一樣!”他想起之前在星核裡看到的幻象,神霄宮的十二座觀星台各有一枚星核,用以封印混沌邪物,而這巫陣,顯然是神霄宮覆滅後,巫族先祖根據殘留的星軌符文改造而成的。
青琥湊近石板,金色瞳孔裡映著符文的光芒:“這些符文的排列很有規律,像是按照某種幾何圖形布置的。”它用爪子在地上畫了一個正六邊形,“你看,這三十六塊石板正好組成六個正六邊形,每個正六邊形的中心都對著祭壇,顯然是為了讓靈氣能彙聚到祭壇上。”
墨玄點點頭,心中暗自讚歎——沒想到青琥竟也有這般觀察力。他結合現代的幾何知識分析,這石陣的排列其實是“蜂窩結構”,這種結構既能最大化利用空間,又能讓靈氣在石板間均勻流動,減少損耗,顯然是神霄宮的工匠早就掌握了這種高效的結構設計,隻是將其歸於“道法自然”罷了。
就在這時,玄木突然驚呼一聲:“不好!你們看祭壇!”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祭壇上的青銅鼎突然開始劇烈震動,鼎裡的獸骨燃燒起來,冒出一股暗紅色的煙霧,煙霧在空中凝聚成一隻巨大的玄鳥虛影,虛影的眼睛裡閃爍著冰冷的紅光,死死地盯著石陣中的幾人。
“是守護靈!”玄木臉色慘白,下意識地舉起木矛,“墨玄道友,快獻祭獸血!不然守護靈會發怒的!”
墨玄卻搖了搖頭,非但沒有後退,反而朝著玄鳥虛影走去:“這不是守護靈,是先祖的殘魂,被符文束縛在鼎中,隻能通過煙霧顯形。它沒有惡意,隻是在考驗我們。”
話音未落,玄鳥虛影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朝著墨玄撲來,翅膀扇動的氣流帶著強烈的壓迫感。蝮和青琥立刻上前,準備迎戰,卻被墨玄攔住:“不用動手,它隻是想看看我們的道心。”
他站在原地不動,任由玄鳥虛影穿過身體——虛影穿過的瞬間,墨玄的識海突然湧入大量的記憶碎片:三百年前,神霄宮覆滅,一位神霄修士帶著星核的碎片逃到這裡,被巫族先祖收留。修士感念巫族的恩情,便將星軌符文的知識傳授給先祖,希望能借助巫族的力量,繼續守護星核,封印混沌邪物。可後來,巫族的後人漸漸將符文神化,將其歸於“圖騰庇佑”,反而忘了符文的真正用途。
“原來如此。”墨玄睜開眼睛,心中豁然開朗,“這巫陣的真正作用,是借助星核的力量,淨化周圍的混沌邪氣,隻是巫族先祖怕後人濫用,才編造了‘圖騰祭祀’的說法,將其隱藏起來。”
玄鳥虛影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紅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化作一道淡紅色的光流,融入墨玄的識海——光流中帶著一段信息,正是巫陣的操控方法:隻需將星核放在祭壇中央,再用玄鳥草的汁液塗抹符文,就能啟動巫陣,淨化邪氣。
“墨玄道友,你……你真的和守護靈溝通了?”玄木看得目瞪口呆,之前的迷茫早已被敬佩取代,“你剛才說,這巫陣不是用來祭祀的,是用來淨化邪氣的?”
墨玄點點頭,將星核放在祭壇中央,又從玄木那裡要來玄鳥草的汁液,塗抹在青石板的符文上——汁液剛接觸符文,符文就亮起淡紅色的光,與星核的幽藍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罩,籠罩著整個石陣。光罩內,原本彌漫的混沌邪氣開始快速消散,連周圍的草木都恢複了正常的綠色。
“太神奇了!”玄木忍不住伸手觸碰光罩,隻覺得一股溫暖的氣流順著指尖湧入體內,之前在蠱蟲穀沾染的微弱蠱毒,竟瞬間被淨化了,“墨玄道友,你說的‘靈理’,俺好像有點懂了——這巫陣的力量不是來自圖騰,是來自符文和星核,隻是俺們之前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才以為是圖騰顯靈。”
墨玄笑了笑:“玄木兄能明白就好。其實無論是圖騰信仰,還是修仙煉道,最終都要歸於‘萬物之理’。信仰可以給人心靈的寄托,但不能替代對事物本質的探索;修煉可以讓人獲得強大的力量,但也要遵循自然的規律。隻有‘靈’與‘理’相融,才能走得更遠。”
蝮盤在祭壇旁邊,看著光罩內的景象,難得沒有吐槽,反而小聲嘀咕:“沒想到這巫族的老祖宗還挺聰明,知道用信仰保護真正有用的東西,比那些隻會喊‘圖騰庇佑’的後人強多了。”
青琥則在石陣中踱步,仔細觀察著每一塊青石板上的符文,金色瞳孔裡閃爍著思考的光芒:“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或許能用來改良我們之前的防禦陣法。如果將星軌符文與五行陣法結合,說不定能形成更穩固的防禦罩。”
幾人在石陣中停留了約莫一個時辰,墨玄將巫陣的操控方法詳細記錄下來,又采集了一些玄鳥草的樣本,準備帶回部落交給玄蒼——他知道,玄蒼既然能接受“靈理相融”的觀點,必然會重視巫陣的真正用途,或許能借助巫陣的力量,幫助玄鳥部更好地抵禦混沌邪氣。
當幾人準備返程時,墨玄突然感覺到識海一陣波動——一股陌生的靈氣從西方傳來,靈氣中帶著淡淡的慈悲之意,卻又夾雜著一絲苦修的疲憊,顯然是某位修士正在朝著這邊趕來。他皺了皺眉,心中暗自思索:這西方來的修士,會是敵是友?為何會出現在這荒僻的巫地?
玄木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問道:“墨玄道友,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墨玄搖搖頭,笑道:“沒什麼,隻是感覺到有客人從西方來。玄木兄,我們快些回去吧,說不定巫祭大人還在等著我們的消息呢。”
幾人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上,玄木還在不停地追問墨玄關於“萬物之理”的問題,從草藥的功效到符文的排列,興致勃勃。墨玄也耐心解答,偶爾還會舉一些簡單的例子,比如用“杠杆原理”解釋木矛為何能省力,用“光合作用”說明草木為何能生長——他知道,這些看似簡單的知識,或許能在玄木心中埋下一顆“格物致知”的種子,而這顆種子,終有一天會生根發芽。
回到玄鳥部時,已是正午。玄蒼早已在部落入口等候,看到幾人平安歸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當墨玄將巫陣的真相和操控方法告知玄蒼時,老巫祭激動得雙手顫抖,握著骨杖的手指都泛白了:“先祖之智,竟被我們誤解了這麼多年……墨玄道友,你不僅救了阿木,還幫我們找回了先祖的傳承,這份恩情,玄鳥部永世不忘!”
墨玄連忙擺手:“巫祭大人言重了,晚輩隻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倒是這巫陣的力量,若能善加利用,不僅能保護玄鳥部,或許還能幫助周邊的部落抵禦混沌邪氣,也算一件功德。”
玄蒼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墨玄道友說得是!俺這就召集部落的長老,商議如何啟用巫陣,再派人通知周邊的部落,讓他們也來學習巫陣的操控方法——先祖既然留下這份傳承,就是希望我們能共同守護這片土地,俺們不能辜負先祖的期望!”
看著玄蒼忙碌的身影,墨玄心中湧起一絲暖意。他知道,自己這趟巫地之行,不僅解開了星核的部分秘密,還推動了巫族思想的轉變,或許這就是“遊曆四方”的意義——不是強行改變他人的信仰,而是通過交流與實踐,讓更多人明白“靈理相融”的道理,讓文明在思想的碰撞中不斷進步。
隻是,他心中仍惦記著西方來的那位修士。直覺告訴他,這位修士的到來,或許會帶來新的機遇,也可能帶來新的挑戰。而這一切,都將在不久的將來,揭曉答案。
下集預告:西方苦行至,慈悲論因果;墨玄釋道意,分歧初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