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璿一夾馬腹,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棗紅馬揚起的塵土撲了祁明遠一臉,嗆得他直咳嗽。
反正這慫包現在安全了,方圓幾裡都是平坦的草場,那幾匹餓狼早被炮仗嚇破了膽。
黃璿想起剛才看見那匹落單的馬時,心裡就咯噔一下。
順著馬本過來的方向追過去時,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聲。
再晚個幾分鐘,那書呆子怕是連骨頭都不剩了。
正午的草原熱浪滾滾,除了她這個要去城裡取東西的人,誰會頂著日頭出來晃悠?
偏偏就這麼巧,讓她撞見了這檔子破事。
黃璿煩躁地抹了把臉上的汗,鹽粒子硌得眼皮生疼。
最讓她窩火的是祁明遠那副德行。
一個大老爺們,還是當過兵的,遇著事兒居然連個響屁都不敢放。
她特意用武漢話罵他,就是希望能激出點血性來。
結果呢?那孫子連句整話都憋不出來!
想起林玘之前說的“這小夥子有股韌勁”,黃璿氣得差點咬碎後槽牙。
韌勁?怕是都用在逃跑上了吧!
她原本還指望能罵醒這個老鄉,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骨子裡就刻著“窩囊”倆字。
馬鞭狠狠抽在空氣裡,驚起幾隻螞蚱。
黃璿頭也不回地往旗裡趕,背後早已看不見祁明遠的影子。
愛咋咋的吧,橫豎她仁至義儘了。
祁明遠望著黃璿遠去的身影,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徒勞地垂下頭,那些被當眾戳破的心思,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烈日下,連辯解的勇氣都被曬化了。
他當然感激黃璿,才狼群逼近時,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這會兒自己怕是連骨頭都被啃乾淨了。
就連那些難聽的責罵,現在想來都透著股恨鐵不成鋼的關切。
可這份感激反而讓他更難受。
自從當了逃兵,那股子自我厭惡就像附骨之蛆,連其其格的溫柔開導、林玘的耐心勸解都隻是暫時止疼的膏藥。
黃璿這一通罵,倒像把結痂的傷口又撕開了,血淋淋地提醒著他骨子裡的懦弱。
“逃兵”兩個字在耳邊嗡嗡作響,祁明遠苦笑著抓起一把沙土,看著它們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原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隻是礙於情麵沒說破罷了……
祁明遠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巴圖家的蒙古包時,他滿身塵土,袍子下擺還掛著幾根駱駝刺,活像隻被狼攆過的旱獺。
“祁作家!你這是……”巴圖猛地從煮奶茶的鐵鍋旁站起來,銅勺“當啷”一聲掉進鍋裡。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祁明遠的肩膀,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掐得祁明遠生疼,“遇上狼群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