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都怪我!”巴圖突然捶了下自己腦袋,曬得黝黑的臉上皺紋擠成一團:“晌午就該告訴你,七月母狼護崽最凶!”
隨後,他壓低聲音,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山梁:“那邊新來了群狼,昨兒還叼走了蘇木家的兩隻羊羔。”
說著突然湊近,鼻子像獵犬似的在祁明遠身上嗅了嗅,臉色驟變:“二踢腳的火藥味!你這是……”
祁明遠撣了撣蒙古袍上的草屑,聲音沙啞:“遇著狼了,多虧黃專家路過。”
巴圖眉頭一跳,快步走到哈那牆邊,取下那個用得發亮的牛皮酒囊。
他拇指摩挲著酒囊口已經磨出毛邊的皮繩,把酒囊重重按在祁明遠手裡:“喝!咱們草原上的規矩,受了驚的用馬奶酒壓一壓。”
巴圖的手有些發抖,他暗自後怕,要是城裡來的作家真喂了狼,彆說林大夫那兒沒法交代,光是草原上的閒話就能讓他抬不起頭。
更彆說按照草原上的規矩,客人出事,主人要擔全責。
“都怪我忘了提醒,我應該陪你一起去的。”巴圖搓著手,眉頭皺成一團,很是自責。
祁明遠接過皮囊,指腹蹭過上麵已經包漿的牛皮紋路。
祁明遠仰頭灌下一口馬奶酒,酸澀的奶香混著酒精直衝腦門。
他擺擺手,聲音還有些發顫:“這事兒真不怪您,是我自己運氣差……”
“再喝點,”巴圖又舀了勺滾燙的奶茶兌進酒囊,白氣在兩人之間氤氳,“咱們草原上的規矩,受驚的人得喝到打嗝才算完。”
祁明遠勉強又喝了幾口,便借口頭暈鑽進了蒙古包。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窩在氈房裡沒出門。
巴圖看在眼裡,每天清晨都會在門口放一碗溫好的馬奶酒,卻從不催促。
草原人都明白,被狼驚著的人需要時間緩勁兒,更彆提祁明遠還是一個外地人。
直到第五天傍晚,巴特爾突然踹開蒙古包的門。
聽說祁明遠遇狼的事後,他古銅色的臉上浮起冷笑,粗糙的手指指向祁明遠,“長生天的懲罰來了!觸怒神靈的人,連狼都聞得出來!”
巴圖連忙攔在中間:“巴特爾!你……”
“我什麼我?”巴特爾甩開巴圖的手,腰間的銅鈴鐺叮當作響,“漢人,你最好趕緊離開草原!昨兒夜裡,狼群又來了,就圍在你遇險的地方打轉……”
巴特爾越想越惱火,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銀製鼻煙壺,那是他年輕時獵到雪狼換來的。
以前其其格多聽話的丫頭啊,現在可好,為了這個漢人,連阿爸的話都敢頂撞了。
他斜眼打量著祁明遠,那細胳膊細腿的,怕是連隻羊羔都按不住。
臉白得跟發酵的奶豆腐似的,哪像個爺們?草原上的漢子,哪個不是曬得跟老榆樹皮一個色兒?
巴特爾眯起眼睛,看著蒙古包外的祁明遠,心裡暗暗得意。
這個漢人作家被狼群嚇得幾天不敢出門,正好印證了他“觸怒長生天”的說法。
他故意提高嗓門說道:“咱們草原上的狼,十年都不見得傷一個人,偏偏就盯上你了,祭祀那天你非要亂闖,現在知道厲害了?”
巴圖張了張嘴,最終沒出聲。
他想起那天祁明遠跌跌撞撞跑回來的模樣,實在太巧了,草原這麼大,狼群怎麼就偏偏盯上了這個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