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的寒風卷起冰碴，在蕭燼臉上割出細密的血痕。他凝視著祭壇上栩栩如生的巫族遺骸，母親的麵容與冰棺中的晏驚鴻重疊，恍惚間竟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這不是你娘。"聶斬骸用斷刀撬開冰層，露出遺骸頸後的青銅鎖鏈，"看這墨家機關扣，至少封存了八百年。"
冰晶突然迸裂。三百具遺骸同時轉頭，眼窩中騰起熒綠鬼火。蕭燼懷中的半枚玉璜劇烈震顫，竟掙脫絲絛飛向祭壇。當玉璜嵌入正中女屍額間時，整座冰川響起震耳欲聾的骨笛聲。
"巫族罪民蕭燼，跪接先靈訓示。"
蒼老的聲音從地底傳來，冰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漠北文字。聶斬骸的斷刀突然脫手，刀柄狼頭徽記與文字產生共鳴，在地麵投影出幅星象圖——正是當年璿璣閣追殺令上的圖案。
蕭燼的巫血在經脈中逆流。他看見冰層下的陰影在蠕動，那些根本不是巫族遺骸，而是被冰封的青銅機關獸。每隻獸首眉心都嵌著塊人骨，上麵刻著大胤曆代皇帝的名諱。
"好大的手筆。"聶斬骸啐了口血沫，"用龍脈之氣養著這些怪物......"
祭壇突然塌陷。女屍化作冰霧消散，原地升起塊刻滿咒文的石碑。蕭燼觸碰碑文的刹那，八百年前的畫麵湧入腦海——
暴雨傾盆的祭壇，三百巫族長老被鐵鏈鎖在青銅柱上。身穿胤太祖龍袍的男人高舉玉斧，將為首的女祭司生生劈成兩半。飛濺的巫血滲入地脈，凝成鎮壓氣運的龍雀圖騰。
"原來如此。"蕭燼的指甲摳進冰碑，"所謂山河龍雀圖，竟是巫族血咒......"
冰川突然劇烈震顫。晏驚鴻的殘魂從玉璜中飄出，指尖輕點蕭燼眉心："姐姐用命換的不是複仇，是讓你看到真相。"她身影漸淡，最後化作星芒沒入冰層，"去歸墟海眼，那裡有巫族......"
轟隆巨響打斷遺言。東南方天際亮起赤色狼煙，竟是靖王軍特有的求援信號。聶斬骸的斷臂突然生長出青銅骨骼，上麵爬滿與宇文灼身上相似的紋路："是漠北！狼騎在召喚......"
話音未落，冰淵裂縫中竄出數十條青銅鎖鏈。蕭燼揮刀斬斷三根，卻發現鎖鏈儘頭拴著活人——那些在驪山地宮失蹤的狼騎，此刻渾身爬滿冰晶，正機械地重複著劈砍動作。
"墨家的提線傀。"蕭燼格開拓跋烈的戰刀，刀身映出他空洞的眼窩，"謝停雲竟能把機關術刻進活人經脈......"
冰霧中忽然傳來簫聲。曲調婉轉如江南小調，卻讓發狂的狼騎們齊刷刷跪倒。蕭燼耳垂突然刺痛，十年前母妃親手給他戴上的翡翠耳墜，此刻正滲出熒綠液體。
"蕭公子彆來無恙？"
白紗蒙眼的女子踏冰而來，手中玉簫竟是用人骨雕成。她袖口繡著的滴血彎月，讓聶斬骸瞬間暴起："寒衣樓的走狗！"
九環刀劈在冰麵卻紋絲不動。女子輕笑揭下麵紗，露出與晏驚鴻一模一樣的容顏："樓主命我送來請柬。"她拋來塊冰片，內裡封著隻振翅欲飛的血蝶，"三日後子時，歸墟海眼恭候大駕。"
蕭燼捏碎冰片的刹那，血蝶撲向他的傷口。巫血與蝶翼交融，竟在手臂上烙下海圖紋身。聶斬骸的青銅骨臂突然暴長，掐住女子咽喉："歸墟有什麼？"
"有你想見的人。"女子唇角溢血，身體卻逐漸冰晶化，"比如......十年前就該死在朱雀門的......"
冰風暴驟然加劇。等蕭燼睜開眼時，女子已化作冰雕，眉心插著根墨家機關鑰。鑰身刻著的小字讓他渾身發冷——"徐驍贈謝停雲"。
"徐驍......"聶斬骸摩挲著鑰匙上的刻痕，"這不是《雪中》裡的北涼王嗎？"
"是墨家初代巨子。"蕭燼望向南方，"看來我們得去會會這位"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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