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冷光，蕭燼的斷刀劈開冰障時，刀刃與凍土層摩擦迸出的火星竟凝成血色蝴蝶。聶斬骸的青銅骨臂插入冰縫，機械關節轉動聲混著狼嗥，驚起遠處冰塔上的寒鴉。
"這冰層下埋著東西。"他扯出半截青銅戟，戟身上墨家雲紋與謝停雲的木拐如出一轍，"徐驍的兵器？"
蕭燼的翡翠耳墜突然發燙。熒綠液體順著耳垂滑落，在冰麵蝕刻出蜿蜒的溝壑。當第八道溝壑首尾相接時，冰原轟然塌陷，露出下方沸騰的血色海水——傳說中的歸墟海眼。
"退！"聶斬骸拽住蕭燼後領暴退三丈。方才立足處竄出青銅鎖鏈，鏈頭拴著的卻不是機關獸，而是具身披胤朝官服的浮屍。腐屍手中緊握的玉笏上，赫然刻著"永昌九年，欽天監正謝觀星"。
海水突然靜止。浮屍睜開空洞的眼窩，發出金石相擊的嗓音："蕭世子，本官等你十年了。"他扯開官服，胸腔裡跳動的竟是墨家機關心，"徐巨子托我問你，用三百萬冤魂換的江山，坐得可安穩？"
聶斬骸的九環刀劈碎浮屍頭顱。機關心滾落冰麵，齒輪間夾著片發黃的紙箋。蕭燼展開殘破的信紙，父王熟悉的筆跡刺入眼簾：
"燼兒親啟：若見此箋，說明為父當年與徐驍的賭約輸了。墨家機關城下埋著......"
餘下字跡被血汙浸染。蕭燼將信紙貼近鼻尖，瞳孔驟縮——這是永昌七年臘月二十三的血，正是靖王府滅門前夜。
海麵突然升起十二根青銅柱。柱身雕刻的並非龍紋，而是靖王軍征戰漠北的場麵。當蕭燼觸碰到某處箭痕時，整片海域響起震天喊殺聲。幻覺中，他看見父王與徐驍並轡立於屍山之上，兩人手中各執半塊虎符。
"原來虎符是鑰匙。"聶斬骸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狼神圖騰，"當年徐驍贈我族《機關要術》，換走的竟是這個......"
海水開始逆時針旋轉。歸墟海眼中央浮起青銅棺槨，棺蓋上星圖與蕭燼臂紋完美契合。當翡翠耳墜的液體滴入棺縫時，冰原儘頭傳來駝鈴聲——三百匹青銅駱駝踏浪而來，駝峰上端坐著與謝停雲容貌相同的老者。
"墨家第三代巨子徐停雲，恭迎巫族聖子。"老者袖中飛出機關鳶，爪間抓著染血的巫族祭袍，"請更衣入棺。"
聶斬骸的刀鋒抵住老者咽喉："謝停雲是你什麼人？"
"轉世容器罷了。"老者撕開臉皮，露出布滿齒輪的麵容，"就像宇文灼是樓主的皮囊。"他指尖輕彈，駝隊中走出血肉之軀的拓跋烈，"比如這位狼騎統領，三日前就該死了。"
蕭燼的斷刀突然轉向。刀氣掀開拓跋烈的戰甲，露出胸腔內跳動的墨家機關心。更駭人的是，那顆金屬心臟表麵刻著蕭燼的生辰八字。
"你們究竟造了多少傀儡？"巫血在蕭燼周身凝成焰形。
"從永昌三年開始，共三十七萬六千四百具。"老者眼中齒輪飛轉，"足夠再造個大胤了。"
海眼漩渦突然加速。青銅棺槨開啟的刹那，蕭燼看見棺中躺著自己的屍體——額間嵌著翡翠耳墜，手中握著完整的山河龍雀圖。更詭異的是，屍身心口插著的，正是聶斬骸的九環斷刀。
"這是你的第九世。"老者聲音忽遠忽近，"每次輪回都會被至親所殺，巫族血脈便是如此......"
狼嗥打斷了他的話。聶斬骸的青銅骨臂插入自己心口，硬生生扯出星圖鎖鏈："放你娘的狗屁！"他甩著血淋淋的鎖鏈纏住老者脖頸，"老子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斬斷宿命！"
海天倒轉。當蕭燼再次睜開眼時，已置身墨家機關城的核心密室。牆壁上掛滿曆代巨子的畫像，徐驍與謝停雲的畫像並列，落款竟是同個日期——永昌九年臘月廿三。
"歡迎來到輪回之間。"少女的嗓音從背後傳來。蕭燼轉身時，看見晏驚鴻正在烹茶，隻是這次她眸中再無星芒，"喝了這盞茶，你就能看到所有前世。"
茶湯中沉浮的不是茶葉，而是顆顆人眼珠子。蕭燼捏碎茶盞，瓷片卻化作青銅沙："你們究竟......"
"我們是你輪回路上的引路人。"晏驚鴻撕開臉皮，露出布滿符咒的金屬骨骼，"就像你娘是上一任引路人。"她心口彈出卷軸，正是蕭燼在幻境中見過的煉魂譜，"想知道王妃為何剜心嗎？"
密室突然亮起三千盞魂燈。每盞燈芯都裹著片人皮，上麵記載著蕭燼各世死狀。聶斬骸的怒吼從隔壁傳來，伴隨著機關獸碎裂的轟鳴。
"這一世不同。"蕭燼的巫血灼穿地麵，"因為我遇見了變數。"
翡翠耳墜徹底融化。熒綠液體滲入地縫，喚醒沉睡的青銅巨像。當巨像睜開獨眼時，整座機關城開始崩塌。蕭燼在墜落的齒輪間抓住聶斬骸，看見摯友的青銅骨臂正在吞噬機關獸殘骸。
"去歸墟底層！"晏驚鴻的金屬身軀開始溶解，"那裡藏著......"
她的聲音被爆炸淹沒。蕭燼揮刀劈開墜落的橫梁，刀鋒所過之處，青銅竟生出血肉。當二人墜入最深處的血池時，池中浮起的卻是徐驍的屍身——他手中握著的，正是蕭燼缺失的那半枚玉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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