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不出意外的話，這該是我最後一次踏足此地了。”沉默許久，張小生望著掌櫃那神情複雜的側臉，語氣凝重地開口。
掌櫃的聞言，像是驟然解開了心中積鬱許久的結，語氣輕快了不少：“大道漫漫，隻要你我仍在道途上前行，總有重逢之日。”
“說得是。”張小生輕輕頷首，眼底漾起一絲釋然，“終有那麼一天，大家都會再相遇的。”
“小富貴，該走了哦。”張小生又陪掌櫃的飲了兩杯，才帶著幾分不舍起身告辭。
“大爹爹……”小富貴正抱著那尊土黃色石像擺弄，聽見這話，戀戀不舍地將石像放回原處，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張小生，眼圈微微泛紅。這屋裡明明擺滿了光怪陸離的寶物，他卻隻敢悄悄把玩，半點沒敢亂拿，始終記著張小生的叮囑。
掌櫃的瞧他這副模樣，哪還猜不出他的心思，又好氣又好笑地擺擺手：“你這小機靈鬼，若是真心喜歡，便自己挑一件帶走吧。”
小富貴眼睛“唰”地亮了，頓時破涕為笑，顛顛地跑到寶物堆旁。他一會兒摸摸晶瑩的玉佩，一會兒碰碰流光的靈器，最後還是跑回原地，把那尊土黃色石像緊緊抱在了懷裡。
“倒是個有眼光的小家夥。”掌櫃的朗聲一笑，抬手輕揮，身後的屋門便“吱呀”一聲自動敞開。
張小生想起那枚戒指的玄妙，自然清楚這屋裡每件東西都價值連城，忙拉著小富貴要上前道謝：“富貴，快謝過前輩。”
“行了行了，走吧。”不等兩人彎下腰，掌櫃的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裡卻聽不出多少真意。
出了門，走在小鎮的石板路上，小富貴把石像抱在懷裡，小手摩挲著冰涼的石麵，仰起臉對張小生說：“大爹爹，我覺得……掌櫃的好像也沒那麼凶嘛。”
“總算輪到老子了！”兩人正說著話，一道粗獷的嗓音炸響，隨即一名壯漢如同墜石般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張小生瞥了眼不遠處的壯漢，心頭沒什麼波瀾——想當初，他自己也是以差不多的方式闖入這秘境的。他抬眼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低聲喃喃：“就是不知這次進來的，身手到底如何。”
周圍的人對天上掉下來個人這事顯然見怪不怪，不過是掃了幾眼，便各自低頭忙活去了，仿佛那壯漢隻是塊尋常石頭。
張小生正拉著小富貴轉身想走，那壯漢卻幾步追了上來，一把從身後攥住了他的胳膊。“小兄弟留步，”壯漢甕聲甕氣地問，“你可見過和我一樣，從天上掉下來的人？”
“你這傻大個，快放開我大爹爹！”小富貴見狀，立刻把石像往懷中緊了緊，仰著小臉瞪向壯漢，奶聲奶氣的嗓音裡滿是警惕。
張小生輕輕拍了拍小富貴的腦袋，示意他放寬心，隨即轉頭看向壯漢，唇角噙著一抹淺笑：“這位兄台初來乍到，想必對這秘境還不熟悉吧？”
壯漢鬆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憨厚一笑：“可不是嘛，本以為是啥藏著寶貝的洞天福地，沒想到就隻是個尋常小鎮。”
見他態度誠懇，張小生便抬手朝不遠處指了指：“你要找的人，就在那棟屋子裡。”待壯漢順著他指的方向瞧見那棟試煉者聚居的小屋後，他便牽起小富貴的手，轉身往遠處走去。
“倒是個古怪的家夥。”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壯漢摸了摸下巴，小聲嘟囔了一句。
“大爹爹，咱們現在去哪呀？”小富貴從懷裡摸出塊糕點，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張小生望著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忽然有些恍惚——他來這小鎮已有一個多月，竟真沒好好逛過。
“走，今天咱們仔細逛逛。”他握緊小富貴的手，笑著說。
小富貴一聽，眼睛“唰”地亮了，連手裡的糕點都忘了送進嘴，興奮得直蹦跳：“好呀好呀！鎮上還有好多家酒樓，我都沒嘗過呢！”
兩人便沿著青石板路，從鎮西慢慢往鎮東逛去。說是小鎮，街道兩旁卻店鋪林立，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鬨得很。
忽然，“叮——”一聲清越如玉石相擊的調子在鬨市裡漾開，細聽竟像是古箏彈奏，讓來往行人不由得停下腳步，側耳細聽。
“叮叮叮——”旋律漸漸變得明快，像是春溪破冰，又似乳燕穿林，歡快得讓人心頭發癢。
就在眾人沉浸其中時，“咚——”一聲截然不同的悶響陡然在腦海中炸開，沉渾如巨獸低吟，仿佛有一頭沉睡千年的凶獸正從地底緩緩睜眼。
兩種調子一輕一沉，一揚一抑，在喧囂的街市上空交織碰撞，反倒生出一種奇異的和諧，讓駐足的人們愈發看得入神。
漸漸的，那交織的樂聲仿佛化作了具象，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勾勒出兩頭凶獸相鬥的壯闊圖景——
一頭是銀翼如雪的冰凰，羽翼舒展時帶起漫天霜花，每片翎羽都似凝結著千年寒冰，展翅間寒氣凜冽，連空氣都似要凍結；另一頭是赤鱗灼灼的火蛟，鱗片在雲端折射出刺目紅光，擺尾時裹挾著滔天烈焰，所過之處虛空都泛起灼熱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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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獸在九霄雲端激烈撕鬥，冰凰的霜爪與火蛟的獠牙碰撞，冰與火轟然炸裂，每一次交鋒都化作震耳欲聾的轟鳴，直讓駐足的眾人心臟跟著狠狠一顫，仿佛親身立於那風暴中心。
這般纏鬥了許久，始終難分高下。忽然，火蛟發出一聲震徹雲霄的嘶鳴，赤鱗猛地炸開一片熾烈火光，竟不再戀戰，調頭向著地麵俯衝而去。
而那銀翼冰凰隻是在雲端盤旋半周，銳利的鳳目掃過下方，卻並未追擊，隻是斂了翅，靜立於雲巔，周身的霜氣緩緩收斂，似在等待著什麼。
火蛟的嘶吼聲愈發急促，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催逼得焦躁不安，一聲聲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戾氣。與之呼應的古箏聲也變得急促起來，琴弦震顫如驟雨打窗，調子尖銳得幾乎要劃破空氣。
可越是如此，雲端的冰凰反倒越顯沉靜——它斂著銀翼靜立，鳳目微闔，周身的霜氣凝而不發，仿佛眼前的躁動不過是過眼雲煙，絲毫沒有再度進攻的意思。
終於，火蛟按捺不住了。它猛地昂首，赤紅的巨口大張，喉間滾過一陣沉悶的轟鳴，一團凝聚著毀滅氣息的火焰彈正在舌尖蓄勢待發，周遭的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起來。
“唳——！”
就在此時，冰凰驟然動了！那聲啼鳴清越如裂帛，帶著冰封千裡的寒意，它如一道銀白色的閃電，收攏雙翼向著火蛟俯衝而下，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火蛟顯然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反擊，正蓄力的身軀猛地一僵，竟慌亂得連口中的火焰彈都險些失控，烈焰在唇齒間暴躁地翻湧。
“嘭！”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冰凰的利爪精準地撞上了火蛟的頭顱。那裹挾著千年寒冰之力的衝擊，竟直接將鱗甲堅硬的火蛟撞得粉碎！赤紅色的軀體瞬間崩解，化作漫天火星，如同燃儘的灰燼般簌簌消散在風中。
唯有冰凰振翅立於雲端，發出一聲清亮的啼鳴，那聲音裡帶著無可置疑的勝利之姿，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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