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傍晚，殘陽將小鎮街道染成一片暗紅。張小生與永夜八人並肩而立，脊背挺得筆直，如同一排蓄勢待發的利箭。總結破虛眾人折戟的教訓後，他們認準了魙那鬼魅般的身法在開闊地難以克製，特意將戰場選在了縱橫交錯的街巷之間。
“來了。”楚子豪喉間滾出一聲低喝。常年替大炎王朝執行殺戮任務，讓他對殺意的嗅覺比獵犬更敏銳。此刻暮色尚未完全浸滿天空，那股濃稠如墨的殺戮氣息已順著風縫鑽了進來，像冰錐刺得人後頸發僵。
眾人聞聲，鬢角倏地滲出豆大的汗珠，沿著下頜線滾落。緊握武器的指節泛白，虎口微微發顫——不是恐懼，是極致的緊繃。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血腥的混合氣味，黏稠得像化不開的膿。風驟然停了，連塵土都懸在半空不敢墜落。街道儘頭，一道模糊的透明身影正緩緩凝聚，腳步輕得沒有一絲聲響，卻帶著山崩般的壓迫感，讓整條巷子的光線都暗了三分。
“散開！”永夜老大黃子揚低喝如雷。眾人如離弦之箭般散開，迅速分成三組搶占巷道角落，三角合圍之勢瞬間成型，像一張即將收緊的巨網。
天色剛暗，魙的身影一閃而逝——瘦長如枯骨的身軀裹著青灰如屍的皮膚，空洞眼窩中跳動著詭異的紅光。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森白尖牙刺破暮色，那姿態分明是在嘲笑這場精心布置的圍獵，不過是蚍蜉撼樹。
“動手！”楚子豪率先發難。長劍破風而出，劍鋒纏繞著經年累月積攢的熾烈殺意，直刺魙方才立身之處。幾乎同時，永夜八人中精於禁製的陳瑤玉手結印如飛，數道金色光幕從地麵猛竄而起，織成囚籠要鎖死它的退路。
可魙的身影竟在劍光與光幕交錯的刹那憑空消失，隻留下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殘影。楚子豪的劍鋒斬在空處，陳瑤的禁製光幕也落了個撲空，激起滿地塵埃。
“小心背後！”張小生的警示剛出口，魙已出現在隊尾羅英身後。一條黏膩的觸手如淬毒的利刃，帶著腥風刺向她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張小生祭出一條淡藍色火龍。火龍咆哮著撕裂昏黑，熾熱龍息將巷道照得如同白晝，精準咬住了那道觸手。“嗤——”灼燒聲刺耳，青灰色皮膚上騰起腥臭的黑煙，像是燒著了陳年的腐肉。
“找死！”羅英借勢旋身，長槍橫掃出一片寒芒，槍身騰起刺目的紅光。魙被迫撤手後退，身影在空中一晃又沒了蹤跡，連張小生的火龍都沒能鎖住它半分。
“走！”張小生當機立斷，控製火龍化作漫天火星炸開，如煙花般在他與羅英周身形成屏障，喘著粗氣吼道，“快撤！”
羅英反手拎起臉色發白的張小生，足尖一點便向著最近的小樓疾射而去，隻留下破空的風聲。
“呼……”楚子豪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緊繃的神經稍鬆，看向黃子揚提議，“黃老大，趁現在沒人折損，今日先……”
話未說完，黃子揚的目光已死死盯在魙消失的暗處，指節捏得發白。沉默片刻，他咬牙吐出一個字：“撤。”
眾人迅速收攏陣型，警惕著後退。巷道裡隻剩火星餘燼在黑暗中明滅，焦臭與血腥氣混在一起，比之前更濃重了幾分。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退回小樓的刹那——“砰！”一聲悶響，原本洞開的樓門竟死死關上，連窗縫都封得嚴嚴實實。
“老刀，連你也敢背叛我！”黃子揚對著小樓厲聲狂吼，聲音撞在斑駁的牆壁上，碎成一片尖利的回響，字字都淬著暴怒的火焰，眼底翻湧著徹骨的不可置信。
門後傳來老刀幽幽的聲音，像從深潭底浮上來的石頭：“黃子揚，有人開了天價買你的命。這條件，誰也扛不住。”語氣裡那點刻意的無奈，早被斬斷後路的決絕碾成了粉末。
“該死！”不凡公子猛地攥緊拳頭，往日裡慢條斯理的從容碎得一乾二淨。身後那道來自魙的寒意越來越重，像毒蛇的信子舔過後頸，他對著黃子揚嘶吼，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黃老大，現在怎麼辦？！”
“跟我走！”就在眾人手足無措之際，楚子豪目光如電，突然指向羅英與張小生逃去的小樓。黑色風衣在夜風中炸開，身形已如獵豹般竄出。
可魙怎會給他們喘息之機？楚子豪剛衝到半路，一隻蒼白的觸手突然從虛空刺出。“鏘！”金鐵交鳴聲震得人耳膜發疼，火星四濺中，楚子豪的身影像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砰”地撞在街角牆上，滑落在地。
“子豪！”小樓窗口的羅英失聲大喊，正要衝出去，卻被張小生一把拉住。“你在這接應！”他聲音急促而低沉，眉心“離”字驟然亮起，身形一閃已落在街道上。
眼看魙要對昏迷的楚子豪下殺手，張小生揮手甩出一張符文黑網。可那魙在網落的前一瞬化作一縷黑煙消散，隻留下昏迷的楚子豪被網在其中。
“小富貴！”張小生躍上前摟住黑網，對著地麵急喝。
“大爹爹，快！”胖乎乎的小富貴從地底冒出來，小手一把攥住張小生腳踝。下一瞬，三人身影便悄無聲息地融入腳下青石板，消失在濃稠的夜色裡。
“呼呼……呼……”
一陣粗重的喘息聲中，張小生三人的身影猛地從地底顯現，腳下的泥土還在簌簌掉落。
羅英幾乎是瞬間撲上前，看著癱軟在張小生懷裡昏迷的楚子豪，聲音裡帶著難掩的顫抖：“他怎麼樣？”
“沒……沒事，”張小生扶著楚子豪的手臂還在微微發顫，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接連催動兩種秘法讓他耗損極大，“隻是脫力暈過去了。”他頓了頓，喉結滾動著問道：“其他人呢？”
羅英的目光暗了下去，臉色微微發白：“隻有黃子揚憑著雷法衝了出來，趕到了這裡……剩下的，都沒能……”話音卡在喉嚨裡，後半句“全軍覆沒”終究沒說出口，卻比說出來更讓人心裡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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