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不忍，那句話語，他曾對著聖師的雕像，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裡問過千百遍。
夢中，風淩不語。
他知道，戰爭，是要流血的。
山下這些鮮活的麵容，如今至少還能喘息，可一旦刀兵四起，天下必將生靈塗炭。
這份罪孽，他擔不起。
可忍耐換來的不是生機，而是步步緊逼的屠刀。
如今，退無可退。
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呐喊，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是壓垮他心中最後一道堤壩的洪流。
所有流民，無論男女老幼，儘數從冰冷的泥地上站了起來。
他們沒有嘶吼，沒有喧嘩，隻是不約而同地挺直了佝僂已久的脊梁，抬頭望著他，等待著一個答複。
張豐沉默了許久，仿佛用儘了一生的力氣，才讓那乾澀的喉嚨擠出幾個字。
“你們，怕死嗎？”
沒有人回答。
風吹過山穀，卷起地上的枯葉，蕭瑟而肅殺。
怕，怎麼能不怕。
但比起像草芥一樣卑微地活著，任人踐踏，任人宰割，最後在絕望中爛在泥地裡，他們此刻，不怕了。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深的恐懼，他們已經嘗夠了。
張豐終於緩緩吸了一口氣，濁氣儘出，眼神中的所有掙紮與不忍，都化作了如磐石般的堅定。
他將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彙於丹田，用儘平生最大的力氣，仰天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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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聲音在山穀間回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麵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我們，反了！”
沒有預想中震天的歡呼，回應他的，是數萬人同時發出的，一聲聲怒吼。
那吼聲裡，有壓抑了太久的憤懣，有被逼上絕路的決絕，更有向死而生的希望。
無數流民青壯鬥誌昂揚，王騰旁邊的幾個昔日紈絝子弟也紛紛附和。
“沒錯！跟他們拚了！”
“聖師大人看著我們呢！”
張豐看著這幾個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諸位，貧道並非將帥之才，不懂行軍布陣，但貧道知道，我們義軍，不能是打家劫舍的流寇，更不能是欺壓百姓的惡匪。”
他轉身，對著那尊風淩的雕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我等今日起兵，是為繼聖師之誌，為天下蒼生求一條活路！故，我義軍當有鐵律！”
“其一，不掠百姓一針一線！”
“其二，不傷無辜婦孺老弱！”
“其三，不降者殺，不義者殺，不仁者殺！”
三條鐵律，簡單明了，卻字字誅心，直指這個亂世的根源。
“我等，謹遵掌門號令！”數萬人齊聲應諾，聲勢浩大。
就連幾裡外的官兵營地，都清楚地聽到了山上的動靜，引得無數官兵駐足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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