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幻音煉心
蘇妙音的玉指在琴弦上輕輕一勾，第二聲琴音便與第一聲形成了奇妙的呼應。如果說第一聲是投石問路的清泉，那這一聲便是裹挾著寒意的秋風，淡金色的音波陡然轉厲，掠過沈小虎的耳畔時，竟讓他產生了針紮般的刺痛。
“這才是《靜心引》的真正威力！”看台上有懂行的修士低呼，“前兩聲是引子，現在開始引動心魔了！”
沈小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眼前的景象在琴音中開始扭曲：原本平整的白玉擂台像是化作了黑風沼澤的泥濘，腳下傳來粘稠的拉扯感；蘇妙音的身影被金色音波籠罩，漸漸幻化成蠻山暴怒的模樣，青麵獠牙，拳頭帶著開山裂石的勁風砸來；耳邊響起無數細碎的嘲諷——“連靈力都引不動的廢物”“靠旁門左道贏了兩場就敢稱天才”“趙少宗主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這些聲音如此真實，仿佛就來自昨天那些圍著他指指點點的修士，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紮進他的靈台。
“吼！”幻境中的蠻山一拳砸在沈小虎麵前，泥濘飛濺，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沈小虎下意識地施展觀微步閃避，卻發現雙腳像被釘在原地，根本動彈不得——這是他內心深處對蠻山力量的恐懼，被琴音無限放大，化作了束縛身體的枷鎖。
“沈師兄，恐懼嗎？”蘇妙音的聲音混在琴音裡，溫柔得像在安撫，卻帶著致命的誘惑，“承認吧，你能贏蠻山，不過是僥幸；能破李符生的防禦，不過是對方輕敵。麵對真正的強者，你那點‘炁’，什麼都不是。”
心口的精神光點劇烈閃爍起來，銀色絲線在音波衝擊下亂成一團，原本穩定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沈小虎的額頭滲出冷汗，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水漬——現實中的他，身體已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嘴唇咬出了血痕。
“快看！他的‘洞察’失效了！”天衍宗的弟子指著沈小虎，語氣裡帶著幸災樂禍，“精神力被乾擾成這樣，看他還怎麼躲！”
陳明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看到沈小虎緊繃的下頜線，能看到他緊握的拳頭，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紊亂氣息——那是精神力瀕臨崩潰的征兆。天音閣的幻術最可怕之處，就是不依賴蠻力，專挑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下手，而沈小虎一路走來承受的質疑和壓力，恰恰成了蘇妙音最好的武器。
幻境還在升級。沈小虎發現自己站在了青雲宗的藏書閣，周圍堆滿了他翻爛的古籍，每一頁上都寫滿了“炁”的注解，可那些字跡突然扭曲成嘲笑的臉，從書頁裡鑽出來，密密麻麻地圍在他身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癡兒，‘炁’道早已斷絕，你再怎麼掙紮，也不過是逆天而行，最終隻會落得爆體而亡的下場……”
這是他最深處的擔憂——日夜鑽研“炁”法時，他何嘗沒有想過，萬一古籍記載有誤，萬一“炁”真的無法支撐他走得更遠，自己這些年的堅持，豈不成了笑話？
“嗡——”
心口的精神光點猛地暗了下去，隻剩下微弱的殘光。沈小虎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幻境的泥濘裡。他甚至產生了放棄的念頭：也許他們說得對，自己真的不適合修仙，不如回到凡間，做個普通人……
“錚！”
第三聲琴音如驚雷炸響，金色音波化作一柄鋒利的劍，直刺沈小虎的眉心！這一劍凝聚了他所有的恐懼、不甘和自我懷疑，隻要被刺中，他的精神防線就會徹底崩潰，淪為幻境的囚徒。
就在劍尖即將觸及眉心的刹那，沈小虎混沌的識海深處，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光——那是他第一次在桃樹下攥緊《基礎炁論》時，心中默念的“我能行”；是他在演武場磨破指尖時，感受到的“炁”的流動；是他擊敗蠻山後，陳明靜眼中欣慰的光……
“我不能輸！”
一聲怒吼從沈小虎喉嚨裡爆發出來，現實中的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儘管幻境依舊滔天，那點屬於他的意誌，卻像寒夜裡的星火，頑強地亮了起來。
蘇妙音彈奏的手指微微一頓，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她能感覺到，沈小虎的心魔雖被引動，卻並未徹底吞噬他的理智，那道潛藏的意誌，比她預想中堅韌得多。
“有點意思。”蘇妙音輕聲自語，玉指再次加速，《靜心引》的調子變得愈發急促，金色音波如狂濤駭浪般拍向沈小虎的靈台，誓要將那點星火徹底撲滅。
幻境中的攻擊也隨之變得狂暴：蠻山的拳頭、古籍的嘲笑、蒼老的詛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沈小虎困在中央。他的精神光點明暗不定，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可那點微光，終究沒有徹底消失。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擂台上，沈小虎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蘇妙音端坐琴前，玉指翻飛，素白的紗裙在金色音波中輕輕擺動。兩人都沒有移動，卻比任何拳拳到肉的打鬥都更讓人窒息。
看台上的修士們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能看到沈小虎的掙紮，能感受到琴音中潛藏的魔力，每個人都在心裡為這場意誌力的比拚捏了一把汗——沈小虎能撐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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