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功!
演武場中央的青石地磚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蠻山前衝的巨靴在石麵上犁出兩道深溝。他能感覺到右拳裹挾的勁風即將撞上沈小虎的麵門,甚至已經在腦海裡預演了對方被打飛時骨骼碎裂的脆響——可就在這時,那聲微不可聞的悶響,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紮進了緊繃的鼓皮。
“噗。”
不是拳骨撞碎胸骨的轟鳴,不是內勁炸裂的爆響,就隻是一聲輕得像晨露墜落在荷葉上的悶響。可蠻山的瞳孔卻在這一瞬驟然收縮,仿佛看到了什麼違背常理的景象。
他龐大如鐵塔的身軀猛地一僵,肩背虯結的肌肉突兀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繩索驟然勒緊。前衝的勢頭如同撞上冰山的驚濤,在離沈小虎鼻尖不足三尺的地方戛然而止,帶起的勁風卷起沈小虎額前的碎發,卻再也無法寸進。
“呃……”蠻山喉嚨裡滾出一聲古怪的悶哼,像是有團滾燙的鐵球卡在氣管裡。他最先感覺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種詭異的麻痹感,正從右臂腋下那處筋膜節點向外蔓延。那感覺起初像極了冬日裡被凍僵的指尖,帶著密密麻麻的刺痛,可轉瞬間就化作了奔湧的電流,順著筋膜織成的網絡瘋狂竄動。
他能清晰地“聽”到體內氣血運行的聲音——原本該像奔騰江河般在經脈中咆哮的“黑煞真氣”,此刻竟像是被巨石攔腰截斷的溪流,在節點處轟然潰散!那些凝聚了十年苦修的煞力,此刻像受驚的野獸般四處衝撞,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隻能在筋膜縫隙裡徒勞地掙紮,將麻癢和酸脹感放大了百倍。
“呃啊——!”
痛苦的嘶吼終於衝破喉嚨,蠻山的吼聲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他下意識地想抬起右臂,那隻剛才還能一拳砸裂三尺厚石板的巨臂,此刻卻軟得像泡發的麵條。肱三頭肌抽搐著,卻連最基礎的屈伸動作都做不到,酸脹感順著肘關節爬向手腕,五根鐵鉗般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連握拳的力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不是受傷,更像是被抽走了支配肢體的引線。蠻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臂無力地垂落,袖口掃過膝蓋時,他甚至感覺不到布料摩擦皮膚的觸感。那隻伴隨他十年、幫他贏下數十場惡戰的胳膊,此刻陌生得仿佛是彆人嫁接到他身上的累贅。
“怎……怎麼可能……”蠻山的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腮幫子上的肌肉賁張如瘤。他猛地轉過頭,頸椎轉動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雙布滿血絲的銅鈴眼死死鎖在沈小虎臉上,眼球因過度充血而泛起嚇人的赤紅。
錯愕像藤蔓般纏住了他的五官。粗糲的眉毛擰成疙瘩,鼻翼劇烈地翕動著,鼻孔裡噴出的熱氣在身前凝成白霧——他不懂,完全不懂!
自己這身“黑煞煉體訣”,是黑石寨鎮寨之寶,父親當年為了求來功法拓本,在寨主門外跪了整整七天七夜。十年間,他每日用黑煞草浸泡身體,在燒紅的黑石上踩踏,甚至生吞過淬了煞氣的鐵砂,才將肉身淬煉到“玄鐵境”。三個月前,宗門執事曾用下品法器“青鋼劍”試過他的防禦,劍鋒斬在胳膊上隻留下一道白痕,當時圍觀的師弟們還歡呼著喊他“蠻山鐵壁”。
可現在呢?
沈小虎那根蒼白纖細的手指,甚至沒在他衣料上留下半點痕跡,卻像捅破窗戶紙般輕易擊潰了他的防禦?這簡直比說太陽從西邊升起還要荒謬!
“你……你做了什麼?”蠻山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他死死盯著沈小虎的右手,那根剛才還泛著微光的食指,此刻正安靜地蜷縮在掌心,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指從未存在過。
沈小虎沒有回答。
一擊得手的瞬間,他的腳尖已經在地麵上踏出了“觀微步”的第一個方位。左腳尖點在“離位”,右腳跟碾過“坎位”,身體借著蠻山前衝的反作用力向後滑出,動作輕盈得像被風吹動的柳絮。三丈的距離在兩個呼吸間便已拉開,他站在演武場邊緣的白線上,胸口微微起伏,額角滲出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指尖還殘留著“炁”爆發後的微麻感,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皮肉下遊走。沈小虎屈了屈食指,那截指節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紅,那是“炁”與精神力透支後的痕跡。他的眼神依舊平靜,黑眸像深不見底的寒潭,隻是在那片平靜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一絲屬於勝利者的鋒芒,正從眼底緩緩升起。
看台上,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演武場。
剛才還在為蠻山叫好的觀眾們,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各自的座位上。有人手裡的酒碗傾斜著,烈酒順著指縫淌到衣袍上都渾然不覺;有人張開的嘴巴忘了合上,露出半截咬了一半的肉乾;最前排的幾個孩童,被蠻山痛苦的嘶吼嚇得縮在大人懷裡,卻又忍不住從指縫裡偷瞄場中的變故。
誰都沒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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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數人眼裡,不過是蠻山衝得太急,沈小虎鑽了個空子,用手指在他胳膊底下戳了一下。可就是這輕描淡寫的一指,竟讓那個如鐵塔般不可撼動的蠻山,瞬間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那……那是什麼指法?”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顫音。
“不知道啊……看著像是青雲宗的基礎指法,可哪有基礎指法能破了‘黑煞煉體訣’的?”
“你看清了嗎?蠻山師兄的胳膊怎麼就垂下去了?是脫臼了?”
議論聲像潮水般慢慢漲起,從竊竊私語變成嗡嗡的轟鳴。人們交頭接耳,滿臉都是困惑和驚疑,目光在沈小虎和蠻山間來回掃視,試圖從兩人的神情裡找到答案。
看台東側的貴賓席上,陳明靜猛地從紫檀木座椅上站起,寬大的袖袍帶起一陣風,將案幾上的茶盞吹得叮當作響。她素來端莊的臉上此刻竟泛起紅暈,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杏眼,此刻亮得驚人,裡麵跳動著毫不掩飾的狂喜。
“是‘炁’!他真的做到了!”陳明靜的指尖緊緊攥著衣袖,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隻有她看得最清楚——沈小虎指尖那道微不可查的金光,不是靈力外放的璀璨,而是“炁”與精神力高度壓縮後的形態。那是無數個深夜裡,他在演武場角落反複練習的成果,是一次次失敗後總結出的獨門法門。她曾見過他為了感受“炁”在指尖流動的軌跡,在寒冬臘月將手浸在冰水裡半個時辰,直到指節凍得發紫都不肯收回。
而此刻,那些無人問津的苦修,終於在萬眾矚目之下,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不遠處的座位上,趙元昊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像淬了冰的鍋底。他死死盯著沈小虎那隻垂在身側的右手,狹長的眼睛裡翻湧著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炁”?那種連三流武者都能勉強修煉的粗淺內勁,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可怕的穿透力?他絕不相信!一定是沈小虎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陰招,否則憑蠻山的“黑煞煉體訣”,絕不可能如此不堪一擊!
“不可能……”趙元昊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場中,蠻山還在感受著右臂的異變。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黑煞真氣”在體內瘋狂衝撞,那些凝聚了十年心血的煞力,此刻像被困在囚籠裡的野獸,在筋膜節點周圍形成一個個紊亂的氣旋。每一次衝撞,都會讓腋下的麻痹感加重一分,連帶整個右臂的知覺都在飛速消退。他試著用意念驅動左臂的力量去壓製,可左右兩臂的氣血運行本是同源,右臂的潰散竟像瘟疫般開始向左臂蔓延,讓他連抬起左臂都覺得吃力。
“不……我的胳膊……”蠻山低下頭,看著那隻無力垂落的右臂,眼球因恐懼而微微突出。他能看到黑色勁裝下的肌肉在不規律地抽搐,卻感受不到絲毫力量。這不是暫時的脫力,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潰敗——“黑煞煉體訣”的防禦,在那一指之下,竟真的被徹底破了!
巨大的羞辱和憤怒,像積壓了千年的火山,終於在他胸腔裡轟然爆發。
“啊啊啊——!”蠻山猛地抬起頭,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如虯龍。他用僅剩的力氣,將左臂攥成鐵拳,瘋狂地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咚咚咚”的悶響像戰鼓般在演武場回蕩,每一拳落下,都能看到他胸前的肌肉泛起黑色的光暈——那是“黑煞煉體訣”催發到極致的表現。
“小蟲子!你這卑賤的小蟲子!”蠻山的咆哮震得場邊的幡旗獵獵作響,唾沫星子混合著血絲濺落在身前的石地上,“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的骨頭一寸寸捏碎!”
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用狂怒掩飾著內心的恐懼。十年苦修的自信,在沈小虎那一指之下土崩瓦解,剩下的隻有對未知力量的驚駭,和對失敗的刻骨不甘。
沈小虎靜靜地站在三丈外,看著狀若瘋癲的蠻山,眼神裡沒有嘲諷,也沒有憐憫,隻有一片曆經磨礪後的沉靜。他知道,蠻山的憤怒不僅僅是因為右臂的暫時失效,更是因為信仰的崩塌——當一個人堅信不疑的力量被輕易擊碎時,剩下的往往隻有毀滅一切的瘋狂。
“你的‘黑煞煉體訣’,並非無懈可擊。”沈小虎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場,壓過了蠻山的咆哮,“世間萬物,有強必有弱,有堅必有脆。所謂的不破之身,不過是尚未找到它的命門罷了。”
他的話語像一把冷靜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蠻山最脆弱的地方。
蠻山的咆哮猛地一頓,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那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少年。對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是啊,他一直以為“黑煞煉體訣”練到第七重便是銅皮鐵骨,卻從未想過,這副引以為傲的身軀,竟會有如此致命的破綻。
“你……”蠻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狠話,可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怪響。右臂的麻痹感已經蔓延到了肩膀,讓他連站穩都開始搖晃。
沈小虎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裁判長老的宣判。陽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道原本顯得有些單薄的身影,此刻在所有人眼中,竟莫名地生出了幾分挺拔的意味。
演武場的風還在吹,帶著遠處鬆濤的氣息。看台上的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那裡,一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煉體強者,正因為一指之傷,麵臨著他修煉生涯中最徹底的潰敗。
而這一切的開端,不過是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悶響,和一指精準無比的落下。
破功,往往隻在彈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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