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明靜的推斷
青雲宗的藏書閣深處，有一間終年不見天日的密室。這裡既無璀璨的夜明珠照明，也無珍稀的靈木裝飾，隻有四麵鑲嵌著玄鐵的牆壁，以及正中央那尊刻滿星圖的巨大銅盤。此刻，陳明靜正站在銅盤前，指尖懸在半空，卻遲遲沒有落下。
密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負責看守星象的吳長老端著一盞油燈走進來。昏黃的燈光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跳動，將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將油燈放在牆角的石台上，看著陳明靜的背影，低聲道："陳長老，您已經在這裡站了三個時辰了。"
陳明靜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緊鎖著銅盤上的星軌。這尊傳承了千年的"周天星盤"能映照萬裡星空，此刻盤麵上代表天璣、天璿、天權三顆星辰的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周圍環繞的星雲也呈現出詭異的螺旋狀，仿佛被無形的漩渦吞噬。
"吳長老，你看這裡。"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指尖落下，點在星盤邊緣一處不起眼的刻度上，"三十年前，這裡曾出現過一顆新星，亮度堪比北鬥。但三年後，它就徹底消失了，當時的星象記錄隻說是"隕於虛空"。"
吳長老湊近查看，眉頭漸漸皺起："確實有此事。老夫當年還是個弟子，記得當時星象閣的長老們爭論了很久，最終也沒得出結論。"
"再看這裡。"陳明靜的指尖移動，點向另一處，"十五年前，奎木狼星突然偏離軌道，拖出長達千裡的光尾，最終墜入南溟海。當時的記載是"妖星降世"，引得沿海宗門大肆搜捕，卻一無所獲。"
她的指尖不斷移動，在星盤上勾勒出一條無形的軌跡：十年前的翼火蛇星變暗，五年前的角木蛟星失蹤，一年前的心月狐星軌跡紊亂......這些看似孤立的星象異常，此刻在她的串聯下，竟形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圖案——所有消失或異變的星辰，都圍繞著同一片虛空區域，像是被某種力量逐個蠶食的獵物。
"您的意思是......"吳長老的呼吸開始急促，"這些星辰的異常，並非自然現象？"
陳明靜從儲物戒中取出兩樣東西，放在星盤旁的石台上。一件是從靈犀穀帶回的土壤樣本，黑褐色的泥土中夾雜著細微的灰粒，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另一件是深淵之戰後繳獲的黑石碎片，表麵布滿扭曲的紋路，與土壤中的灰粒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用靈識探查。"她輕聲道。
吳長老依言放出神識，當意識觸碰到那片土壤時，他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是......吞噬之力？不對，比幽影之主的力量更純粹，更......饑餓。"
"不止是饑餓。"陳明靜補充道，指尖拂過黑石碎片，"幽影之主的力量雖能吞噬靈力，卻會留下汙染的痕跡。但這種力量，吞噬的是"本源"——星辰的本源，土地的本源，甚至......生命的本源。"
她拿起土壤樣本，放在星盤上對應的虛空區域："靈犀穀的靈脈並非枯竭，而是被"啃食"了。就像這樣......"她屈指一彈，一縷冰炁落在星盤的光點上，那代表天璣星的光芒頓時黯淡幾分，周圍的星軌也隨之扭曲，"被這種力量觸碰後，星辰會失去活力，軌跡紊亂，最終徹底湮滅。"
吳長老的臉色變得慘白："您是說，這些年來星辰的異常，都是......都是被這種力量吞噬了？"
"不僅如此。"陳明靜的目光投向密室之外，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牆壁，看到後山的炁之穀，"幽影之主很可能是它們投下的"探針"。"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盤旋了三天，此刻說出來，卻依舊讓人心頭發緊。黑石碎片中殘留的意識碎片、啞父瘋狂刻畫的圖案、靈犀穀被啃食的靈脈、星盤上的異常軌跡......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
來自天外的未知存在，正以星辰本源為食。它們先派出了幽影之主這樣的先鋒，試探這個世界的防禦和能量特質。當發現"炁"這種純淨本源後，便開始真正行動——吞噬周圍的星辰積蓄力量，同時在大陸各處打開空間節點，準備發動總攻。
"那它們的目標是......"吳長老的聲音帶著顫抖。
"炁。"陳明靜的聲音異常平靜，卻透著一股沉重的壓力，"尤其是小虎體內的炁之本源。"
她想起昨夜啞父離去時的眼神，想起那串突然變得溫熱的骨珠，想起炁虎偶爾提起的"天空中的小嘴巴"。那些曾經被忽略的細節，此刻串聯成一條冰冷的鎖鏈，將最可怕的命運擺在眼前。
"幽影之主的失敗讓它們意識到，這個世界有能力抵抗低級的吞噬力量。"她繼續分析，指尖在星盤上畫出幾個圈，"所以它們改變了策略——先吞噬周圍的星辰壯大自身，同時在大陸各處製造混亂，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她指向星盤上的幾個節點："啞父標記的空間異常點，恰好對應著這些年發生異變的區域。西境黑風穀的礦脈崩塌，南荒靈犀穀的靈脈枯竭，北域冰封海的海麵結冰......這些都是它們在試探空間壁壘，尋找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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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長老倒吸一口涼氣："那豈不是說，它們隨時可能......"
"隨時可能發動總攻。"陳明靜接過他的話，目光銳利如刀，"而且留給我們的時間，可能比想象中更少。"
她拿起那枚記錄著靈犀穀慘狀的玉簡，注入靈力。光幕亮起，顯示出被啃食殆儘的靈脈核心，那些扭曲的礦脈如同被蛀空的骨骼，散發著死寂的氣息。而在畫麵的角落，一縷極淡的灰霧正順著裂縫緩緩滲入地下，與星盤上殘留的氣息如出一轍。
"這種吞噬力量在適應。"陳明靜指著那縷灰霧，"它們在學習如何更高效地吞噬這個世界的本源，如何突破我們的防禦。靈犀穀的慘狀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就在這時，密室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負責巡邏的弟子在門外稟報："陳長老，西北方向的了望台傳來急報，說夜空中出現大量不明灰霧，正朝著北鬥星域彙聚！"
陳明靜和吳長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來了。"陳明靜深吸一口氣，將星盤上的異象拓印下來，"吳長老，立刻將這份星軌記錄和靈犀穀的影像玉簡，送往中州皇朝、天衍宗和萬法閣。不必解釋，隻需告訴他們——"天外有客，不日登門"。"
"是！"吳長老接過拓印玉簡，匆匆離去。
密室中隻剩下陳明靜一人。她看著星盤上不斷黯淡的光點，緩緩閉上眼。識海中，前世沈小虎最後的笑容與今生炁虎稚嫩的臉龐重疊在一起，啞父決絕的背影與黑石碎片中的扭曲陰影交織成網。
她曾以為，守護炁虎成長，完善炁之道，就能應對這個世界的風雨。但現在看來，她麵對的是一場跨越星空的狩獵，而他們，就是被盯上的獵物。
"小虎......"她輕聲呢喃，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動搖，但很快被堅定取代，"無論是什麼東西，想傷害你，都要先踏過我的屍體。"
她轉身走出密室，夜風吹起她的衣袂，露出袖中凝結的冰晶。月光下，青雲宗的護山大陣第一次在非敵襲狀態下亮起，淡藍色的光幕籠罩著整座山門，像是一層脆弱卻堅韌的蛋殼。
遠處的天際，灰霧正悄然彌漫，遮住了原本璀璨的星辰。一場關乎世界存亡的風暴，正在夜色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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