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儘染皚白,萬裡寒徹穹蒼,凜冽天光潑灑如瀑,刺得人雙目酸脹,幾欲流眥。
王璟顏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一下,酸澀感自眼底蔓延,極目遠眺,卻隻見一片晃眼的銀白,天地空茫,莫說林影,就連連半分輪廓也難以一見。
自那日深入霧凇嶺絕地,僥幸在幾隻狐妖圍攻下脫身,強催殘存靈力遁回攬月峰後,他的神魂便被一道深入骨髓的奇寒牢牢攝住,沉沉陷落於這片虛無雪境之中。
他此時的身軀仿若負了萬鈞山嶽,又似被寒鐵漿液整個灌鑄,每一寸筋骨皮肉的挪移,皆需耗儘全身氣力,行走之間,無異於從刀山火海趟過。
可冥冥之中,心竅之地卻有一縷微不可察的聲音,在催促他不斷向前,那聲音細若遊絲,似乎帶著無儘倦怠。
王璟顏雖不明這囈語究竟源於何處,卻能清晰感知自身本源生機,正如指尖流沙,在這片極寒死寂間點滴消融,一去不複返。
他彆無選擇,唯有循著心底那道盤踞難驅的囈語指引,一步,複一步,於這無垠的蒼茫天地間,艱難挪動著。
王璟顏數次脫力,幾欲昏厥,若不是心口那團火鳳真炎死死護住心脈,恐怕早就隕落於此。
也不知行了多久,王璟顏忽覺心神一陣劇烈恍惚,緊接著便見一道朦朧靈光自他軀體分離開來,倏然幻化為一道虛實難辨的窈窕身影。
王璟顏費力喘著粗氣,弓著腰,抬頭望去,瞳孔不自覺地顫動,一個猜測猛然在心底閃現,無聲呢喃道:
“雲疏月……”
那身影漸次凝實,化作一女子,膚若新雪欺霜,腰肢纖柳拂風,一方瑩白輕紗半掩玉容,難窺全貌,然隻消一眼那雙璨若星辰的明眸,便足可想象其姿容之盛。
她黛眉微顰,眸中寒意倏凝,聲音清冷如雪:
“小輩好生無禮,區區築基修為,便敢直呼本座名諱?”
話音未落,一股沛然莫禦的浩瀚靈壓自她身上轟然傾落,宛如無形山嶽,壓得王璟顏雙膝不受控製地一軟,重重跪伏於冰冷雪地。
在那浩大氣勢的壓迫下,王璟顏幾乎窒息,哪怕如今的雲疏月隻是一縷殘魂,遠不如全盛之時的強橫,可金丹就是金丹,遠非築基所能抵擋。
王璟顏自知絕不是雲疏月的對手,當即調轉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強撐著威壓開口道:
“晚輩一時口誤失言,還望前輩莫怪。”
眼見王璟顏居然能在她的威壓下開口,雲疏月略微有些詫異,更是在感知到對方使用的靈力居然帶著太陰月華的氣息之時,臉色更是一陣變幻。
她凝眸鎖視,玉腕微抬,一股無形的力量已攝住王璟顏,將其淩空提起,一縷寒涼靈氣自她指尖蜿蜒探出,毫不留情地沒入王璟顏體內,急電般掃過四肢百骸。
不過轉瞬,靈氣退去,雲疏月眼中的震驚已然化為森冷的銳利,厲聲喝問道:
“這功法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王璟顏心神巨震,感受著那無形靈壓幾欲擠爆自己的身軀,暗道性命休矣之際,一點溫熱在其胸口勃然燃燒。
那溫熱沿著心脈奔騰流轉,頃刻間貫通全身奇經八脈,竟硬生生將雲疏月那磅礴的靈壓死死抵在軀殼之外。
“砰——”
一聲悶響,王璟顏自半空跌落,身軀仍在抑製不住地劇烈顫栗,他抬眼,迎向同樣難掩震驚之色的雲疏月,心念電轉間,已在估算著拚死一搏的渺茫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