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低垂,將王家府邸的雕梁畫棟拉出長長的斜影,涼風穿堂而過,拂動了王瑾佑鬢角的幾縷發絲。
“家主,如今族中算上旁支、外姓及附族,共有煉氣修士一百六十三人,其中煉氣初階居多,共計一百零六人,煉氣中階四十八人,煉氣高階九人。”
窗外幾隻孤雁淒鳴著向南飛去,王瑾佑收回目光,端起案幾上早已微涼的靈茶,抿了一口。
那茶入口微澀,回味卻帶著一絲鬆香,他聽著管事的稟報,心中卻如窗外漸起的暮靄般翻湧。
王家盤踞三縣之地,治下黎庶眾逾數萬,曆經數十年風霜砥礪,基業深厚,單論實力來說,遠非昔年青山三族可及。
可饒是如此,族中煉氣高階之數,甚至不及池刹門一艘飛舟上的弟子多。
“這便是宗門底蘊……遠非尋常家族積累數十載便能追趕上的……”
王瑾佑喃喃低語,眉峰緊皺,麵色凝重,隻覺口中一陣乾澀,輕歎一聲,屏退左右侍立的仆從,揉捏著眉心,暗暗思忖道:
“海域險惡莫測,誌遠畢竟隻有煉氣修為,即便那玄階飛梭能抵擋築基攻擊,但終究屬於死物外力,眼下遲遲未能傳回消息,恐怕……”
心中惴惴不安,王瑾佑不願接著往下深究。
前幾個月,他曾托曹氏商會的人脈,從而與襄平張家一位族老搭上了關係,這位族老雖然僅有煉氣修為,但在張家高層當中,言語也算頗具分量。
王瑾佑本想著與之交好,從而換取一些關於海域的情報,可未曾想對方壽元將儘,早已焦頭爛額,隻一心撲在延壽救命之事上,屢次求見皆被其以各種借口推諉搪塞。
“三弟……”
正思量間,門外傳來一聲輕喚。
王瑾佑抬眼望去,見王璟顏麵帶愁容,神色凝重,心下一沉,低聲問道:
“承曦的傷勢可有好轉?”
王璟顏牙關一緊,抿著唇搖了搖頭,走進屋,尋了處空位頹然坐下,開口道:
“族中能用丹藥悉數試遍,奈何承曦傷得太重,一身修為早已散儘,如今的身體狀況與尋常凡人無異,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王璟顏頓了頓,眼中一陣掙紮,猶豫著繼續道:
“再者……承曦他以垂死之軀逆命施展天劍裁雲,已經傷及本源……若不是靠著你那乙木青氣維持生機,恐怕早已靈根崩碎,身死道消了。”
王瑾佑聞言,沉吟許久,顯然領會了王璟顏話中暗藏的深意,輕聲道:
“無論如何,總歸是保下了一條性命,世間種種,豈是你我可以妄下論斷的?凡人也罷,修士也好,承曦自小便由你我看著長大,他的心性你我最是了解,家中除他以外,又有誰能擔起家主重任?”
王璟顏長歎一聲,直直與王瑾佑對視,低聲問道:
“三弟當真沒有改換少主的念頭?”
王瑾佑搖頭,坦率道:
“二哥不必將我想得那般高潔,你我皆為父之身,其中期許怎會不明?我也無需虛言矯飾。”
王瑾佑起身,踱步走到門口,抬頭望著遠方雲天,低低道:
“承曦畢竟與你我一樣,身無靈根,修煉緩慢,為家族長久計,我的確有過改換少主的念頭,頌伊身為女子,承澈年紀尚幼,自然不在考慮當中,承俐三靈根之體,兼具異火傍身,承穎資質不凡,又有目中神通,這二人一旦築基,皆是家中肱骨,勢必是一股不小的助力……唯一可惜的是,他二人的缺點太過明顯了。”
王璟顏眉頭微皺,低聲道:
“三弟此言何解?”
王瑾佑轉身,目光深邃,緩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