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黃蓉的房中燭火初上。
郭芙斜倚在窗邊的湘妃榻上,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腰間絲絛。
妝台上的銅鏡映著她半乾的青絲,發梢還滴著水珠,顯然剛沐浴不久。
"娘,"她突然開口,聲音刻意放得輕快,手指撥弄著案幾上的首飾盒,"您知道西海岸那些梅花樁嗎?楊過一直在那兒練功。"
她拿起一支玉簪把玩,"我今早路過時,看見他從樁上摔進海裡,渾身都濕透了,手背和後背上還有道血口子呢。"
黃蓉正在整理床榻的手微微一頓,指尖在錦被上停留了一瞬。
她轉身時臉上已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哦?柯師叔不願意收他為徒孫,他倒自己琢磨起梅花樁來了?"
郭芙將玉簪放回盒中,銅鏡映出她閃爍的眼神:"可不是嘛。我瞧他練得可認真了,從早到晚都不歇息。"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那梅花樁...是不是很難?"
黃蓉緩步走到女兒身旁坐下,取過梳篦為她梳理半乾的頭發:"那要看對誰了。"
梳齒劃過青絲的沙沙聲裡,她的語氣柔和,"你爹爹教大小武走樁,那兩個傻小子摔得鼻青臉腫,活像兩隻翻了殼的小烏龜。當年你娘第一次走樁,用了一個月才過了三十六根。"
銅鏡澄澈,清晰地映出郭芙眸中乍然亮起的光彩:"可楊過他...才一日,就過了三十六根..."
窗外,海風送來遠處浪花拍岸的聲音。
黃蓉看著女兒發亮的眼睛,忽然用梳子輕點她的鼻尖:"哎喲,我們芙兒今日怎麼對楊過這般上心?莫不是..."她故意拉長聲調。
郭芙臉頰微熱,彆開眼去:"誰上心了!我隻是……隻是覺得奇怪,他明明沒學過武功,怎麼進步這麼快?"
黃蓉笑吟吟地挽起女兒一縷青絲:"傻丫頭,這世上有些人啊,天生就比彆人多一分悟性。就像你爹爹養的那隻海東青,看著不起眼,一展翅卻能衝上九霄。"
她手法嫻熟地編著發辮,"不過要我說,再聰明的鳥兒也得有人教它認路,你說是不是?
郭芙望著鏡中母親意味深長的笑容,一時語塞。
黃蓉卻已轉身取過一枚赤金點翠的蝶戀花步搖,輕快地說:"來,明日娘親替你梳個時新的驚鵠髻,定比那梅花樁上摔下來的傻小子,更叫人移不開眼。"
窗外,海風送來遠處浪花拍岸的聲音。
黃蓉望著鏡中女兒欲言又止的模樣,忽然輕歎一聲:"那孩子...倒是倔得很。"
月色如洗,桃花島的夜靜謐得能聽見海浪輕拍岸邊的聲音。
楊過獨坐在廂房的木榻上,咬著布條給自己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燭火在他清俊的側臉上投下搖曳的光影,將那道倔強的下頜線勾勒得愈發分明。
白日裡從木樁上摔下的淤青在燭光下泛著紫紅色,像極了島上那些被海風吹落的桃花瓣,零落在他白皙的皮膚上。
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卻仍固執地抿著嘴唇。
"嘶——"藥粉觸及傷口的刺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握著布條的手指微微發顫,卻硬是將嗚咽聲咽了回去。
一個時辰前,他佯裝離去海灘卻又悄然折返。
潮水退去後的樁陣下,赫然露出七八根新削的尖竹,如毒蛇獠牙般潛伏在浪花之下。
更蹊蹺的是,那些本該被海水衝刷得粗糙的木樁表麵,竟泛著詭異的油光。
楊過懷中掏出一塊碎布,沾著樁子上的些許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