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夜色如同濃墨般潑灑下來,漸漸吞噬了楊過消失的方向。
歐陽情僵立在原地,袖中沉甸甸的錢袋像塊烙鐵,灼燒著她的肌膚,也提醒著楊過臨走前那近乎耳鬢廝磨的低語。
可這唯一的溫熱,也抵不過心頭越來越深的寒意。
“等…等他回來…”她喃喃自語,像是在給自己下咒,雙腳如同生了根,固執地釘在冰冷的雪地裡。
雜役們早已驚惶散去,連地上呻吟的劉管事和王婆子,也被幾個隨從連拖帶拽地弄走了。
院子徹底空了,隻剩下呼嘯的風雪。
寒氣刺骨,歐陽情凍得嘴唇發紫,身體早已麻木,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固執地、絕望地望向院門的方向。
心,也隨著那被風雪撕扯得明滅不定的光影,一點點沉入冰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時辰,也許半輩子那麼長。
天,開始黑了。
“喲,小財迷,還杵在這兒當望夫石呢?”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死寂。
王婆子不知何時挪到了院門口,她半邊臉腫得老高,用破布胡亂裹著,眼神怨毒地盯著歐陽情,語氣裡充滿了惡意的快意:“彆傻等了!那小雜種被甄道長親自帶走,進了全真教戒律堂那等地方,還能有命出來?怕是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
歐陽情身體猛地一顫,卻沒有回頭,隻是將凍僵的手指更深地蜷縮進袖子裡。
“楊過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毀鎮山石,打傷管事,頂撞道長,條條都是死罪!這會兒啊,怕是早被扔進後山喂了野狗嘍!哈哈…”她發出刺耳的笑聲,仿佛這樣就能驅散自己手腕和臉頰殘留的劇痛。
“不會…不會的…”歐陽情拚命搖頭,淚水卻再也抑製不住,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冰冷的臉頰。
楊過挺拔的身影,為她擋下所有危險的瞬間,那句“我的人”帶來的滾燙悸動…
此刻全都被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絕望淹沒。
楊過被帶走時的平靜,現在想來竟像是一種訣彆。
巨大的悲傷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她心神俱裂,眼前一片模糊之際——
“哦?後山的野狗,今天胃口怕是不好。”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兀地穿透風雪的呼嘯,清晰地傳入院中!
這聲音如同驚雷炸響!
歐陽情猛地抬頭,淚眼朦朧中,隻見院牆的陰影處,一個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倚立。
風雪在他身周打著旋兒,卻無法沾染他分毫。
不是楊過又是誰?!
他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越過呆若木雞的歐陽情,精準地落在了角落裡的王婆子身上。
王婆子如同見了活鬼,臉上的惡毒瞬間被極致的驚恐取代!
她尖叫一聲,連滾帶爬,也顧不上渾身的疼痛和地上的劉管事,手腳並用地朝院門方向瘋狂逃竄,仿佛慢一步就會被惡鬼吞噬,轉眼就消失在黑暗的風雪裡。
“楊過!”歐陽情所有的恐懼、絕望、擔憂,在這一刻儘數化作了失而複得的狂喜!
她像一隻歸巢的乳燕,帶著滿身的冰冷和滾燙的淚水,猛地撲進了那個散發著熟悉清冽氣息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