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閒雜人等都退儘了，楊過才有機會細問歐陽鋒與江止水此番尋來的具體緣由。
歐陽鋒難得地沒有賣關子，甕聲道：“過兒，你既立誌要做一番事業，義父豈能袖手旁觀？這金國寶藏，便是我為你尋的根基。”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當年我在完顏洪烈府中做客卿時，曾偶然聽得些許關於一批秘藏的零星傳聞，隻言片語，提及圖譜與巨資。隻是當時未曾在意。後來知曉你的誌向，便想起此事，並離開白駝山莊一直在暗中追查線索。”
江止水接口解釋道：“教主容稟。您與歐陽先生離開光明頂後，青龍、白虎兩位法王唯恐歐陽先生獨自在江湖行走有所閃失，又知他所行之事關乎教主大業，便命我暗中隨行，隻在危急時現身。不料兩月前在襄陽城外，屬下不慎露了行藏，被歐陽先生察覺。既已暴露，屬下便不再隱匿，得歐陽先生允準，這才一路同行。我們多方打探，線索卻一直寥寥，直到月前……”
他看向歐陽鋒，歐陽鋒接過話頭：“直到碰上那個瘋瘋癲癲的和尚，慈恩！”
原來，他們四處探訪，過程本是茫無頭緒，直到月前，在鄂北一地，撞見了癲狂的“鐵掌水上漂”裘千仞。
他那時狀若瘋魔，武功卻更勝往昔，在山野間橫衝直撞，傷人毀物，口中反複嘶吼著“寶藏是我的”、“誰也彆想搶我的金國寶藏”等話語。
尋常武人懼他神威，皆不敢近前。
歐陽鋒與江止水聯手，費了不少力氣，方才將其製住。
從裘千仞隨身物品中，竟真的搜出了一份殘破的皮質地圖。
地圖材質古舊，路徑詭異，旁邊還以罕見的女真文字標注著幾處地點。
江止水於西域文字頗有涉獵，連蒙帶猜，解讀出其中一個地名，正指向完顏將軍帶領軍士藏匿的方位。
歐陽鋒微微頷首，說道：“說來此番能尋到此地，多虧了江小友心細如發。我們來到這裡循跡找了兩日，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正是江小友在一處藤蔓遮蔽的崖壁下，發現了一條被落葉掩埋的廢棄密道，這才得以悄無聲息地潛入穀中。”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窘迫：“本想先暗中查探幾日，摸清底細再作打算。誰知接連幾日都尋不見蹤跡。老夫一時心急，便提議不如直接出手硬搶……咳，如今說來，確是欠妥。”
他說完，目光微垂，似是也覺此法有失身份，麵上略顯訕然。
江止水聞言，立即向楊過躬身請罪：“教主，此事皆因屬下行事不周，險些釀成大禍，請教主責罰。”
二人本是為尋寶圖線索而來，萬萬沒想到，竟在此地意外尋得了楊過，真可謂天意使然。
楊過聽罷，眼中泛起暖意，抬手虛扶道：“江兄弟不必自責。你奉命而行，又助我義父良多，何罪之有？若非你與義父鍥而不舍，多方查探，又豈能尋得這處寶地，更促成今日我與完顏將軍相認之局？此乃大功一件，何談責罰。”
他又轉向歐陽鋒，眼神誠摯：“義父為孩兒之事奔波勞碌，這份心意，過兒……不知何以為報。”
他深知歐陽鋒性情乖張，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已是極為難得。
歐陽鋒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粗聲粗氣道：“少說這些酸話。你既叫我一聲義父，我不管你誰管？”
楊過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心中卻是暖流湧動。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道：“夜色已深，義父，江兄弟，你們也早些休息。明日部隊入穀，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山穀中薄霧未散。
楊過整頓好部隊，在明玥與完顏萍的接應下，率領全軍向穀中進發。
部隊井然有序地穿過狹窄的穀口，眼前豁然開朗。
但見良田阡陌，屋舍儼然，遠處練兵場上傳來金鐵交擊之聲，儼然一個世外桃源般的軍事要塞。
完顏匡早已率領親衛在入口處相迎。
他一身戎裝，精神矍鑠，見到楊過部隊軍容整肅，紀律嚴明，不由撫須點頭，眼中儘是讚賞。
“過兒治軍有方，真乃將門虎子！”
楊過上前行禮：“老將軍過譽。此後要叨擾貴地了。”
“何來叨擾！”完顏匡朗聲大笑，指著穀中一片早已清理出來的營區，“此處背山麵水，地勢開闊，正適合安營紮寨。糧草軍械，我已命人備妥。”
兩位將領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這不僅是收容，更是結盟的開始。
午後，完顏匡邀楊過巡視全穀。
二人登上高處，俯瞰整座山穀。
但見四麵環山，易守難攻，穀中良田千頃，足以自給自足。
“此地名為‘潛龍淵’，”完顏匡撫著銀須，“看似隻是一處避世山穀，實則是連通外海的要衝，亦是老夫為族人留下的最後退路與……起事之基。”
他拿出一副海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島嶼與航線。
“這渤海之上，星羅棋布的島嶼，凡有淡水、可駐兵者，皆有我完顏氏族人散居其上。他們或扮作漁民，或偽裝海商，平素各自營生，互不往來，一旦號令發出，三日之內，可集結精銳兒郎逾兩千眾於此穀！”
楊過聞言，心中暗驚。
他原以為這隻是一處隱秘的避難所，沒想到竟是一個經營多年、頗具規模的海外基地。
完顏匡繼續道：“這山穀，看似隻能容納數千人棲息，實則不然。”
他引楊過走進一處山洞，指向山穀兩側那些看似天然的岩壁，“山腹之中，早已開鑿出大量洞室，通風良好，儲有足夠五千人馬支撐一年的糧草、軍械。更有一條密道，直通後方那處隱蔽海灣，灣內不僅可泊大船，更有我們自行建造的舟艦數艘，平時藏於洞窟之內，需時即可揚帆出海。”
完顏匡拍了拍身旁一個看似普通的石墩，那石墩竟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向下的階梯，裡麵傳來淡淡的穀物和桐油氣味。
“這樣的地窖，穀中還有十餘處。糧秣、兵甲、藥材，一應俱全！”
楊過隨他所指望去，隻見岩壁渾然天成，不見斧鑿之痕，內裡卻另藏乾坤，不由暗讚其構思之巧、經營之深。
眼中不由流露出讚歎之色：“工程如此浩大，卻能與山勢渾然一體，完顏前輩苦心經營，實非常人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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