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與江止水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無奈。
江止水當即起身，對著楊過拱手一揖，壓低聲音道：“教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楊過搖頭失笑，虛點他兩下，終究還是起身往門外走去。剛推開房門，正遇上幾位提著食盒與醒酒湯的姑娘。
“楊將軍？”為首的姑娘微微一怔，隨即抿嘴笑道，“我們是來探望江公子的......”
“江兄方才醒轉片刻，又睡下了。”楊過側身擋住門縫，溫言道，“諸位姑娘的心意，楊某代他謝過。隻是眼下還是讓他好生歇息為要。”
幾位姑娘麵麵相覷，其中一位紅衣姑娘眼波流轉，忽然笑道：“既然江公子睡了，不如楊將軍陪我們飲兩杯？方才宴上都未能與將軍好生敘話呢。”
楊過目光掃過她們手中尚溫的醒酒湯，含笑搖頭：“夜深了，諸位姑娘也請早些安歇。若是讓完顏老將軍知道我這個時辰還在與姑娘們飲酒，明日怕是要挨訓了。”
他這話說得風趣，給了姑娘們一個體麵的台階。幾位姑娘會意一笑，這才施禮告退。
待腳步聲遠去，楊過回到房中，隻見江止水長舒一口氣，執壺為他斟了杯新茶：
“教主解圍之恩，沒齒難忘。”
楊過接過茶盞，見他這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忽然生出幾分促狹之心。
他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挑眉問道：“我看江兄在千軍萬馬前尚能談笑自若，怎麼在幾位姑娘麵前，卻好似如臨大敵？莫非……是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這才避之唯恐不及？”
江止水執壺的手微微一顫，茶水險些潑灑出來。他輕咳一聲，下意識地避開楊過的目光，那向來沉靜的麵容竟浮起一層薄紅。
“教主說笑了……在下……一心輔佐教主，複興大業未成，實無心這些兒女私情。”
楊過不再追問，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好好好，是我唐突了。江兄高義，心係大業，我豈會不知？”
他站起身，順手理了理衣袍，語氣轉為輕鬆：“夜色已深，江兄今日勞心費力，也早些安歇罷。養足了精神，明日才好繼續為操勞。”
言罷，他對江止水頷首示意，便轉身推門而出，融入帳外沉沉的夜色裡。
楊過回到自己帳中，窗外月色漸隱，遠處隱約傳來巡夜士兵的腳步聲。他合衣臥下，思緒卻難以平靜，直至天光微亮時才朦朧睡去。
不料未及片刻，便被帳外親兵恭敬的請喚聲驚醒：“楊將軍，老將軍有請，說是有要事相商。”
當他踏入大帳時，發現帳內氣氛凝重。
完顏匡端坐主位，歐陽鋒、江止水分坐兩側，另有兩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坐在下首。
那兩位老者雖布衣簡飾，但目光炯炯，氣度不凡，顯然是穀中德高望重之輩。
明玥與完顏萍靜立在完顏匡身側。
完顏萍今日特意換了身鵝黃衣裙，發間彆了支精致的珠花，與昨日戎裝打扮的颯爽判若兩人。見楊過進帳，她悄悄抬眸一瞥，隨即飛快地垂下頭去，耳根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完顏匡一見楊過，當即搶步上前，竟不顧身份地一把抓住他雙臂，聲音洪亮中帶著急切：“楊將軍，驚擾清夢了！隻是此事關乎我女真全族氣運，不得不請將軍前來共商大計。”
一份軍報在眾人手中傳遞，最後送到楊過手中。羊皮紙上墨跡淋漓，字字如刀：
“蒙哥大汗斃於漠北，疑為俠士楊過所誅。蒙古諸王星夜急返，汗位空懸，各部為爭大統，已生內亂！”
完顏匡眼中精光閃動，撫掌讚歎：“楊將軍立下這等不世奇功，怎麼不曾聽你提起？潛龍淵地處偏僻，消息閉塞，若非渤海部送來這封急信，我等還蒙在鼓裡！”
帳中兩位生麵孔的老者同時起身，其中一位聲若洪鐘：“楊將軍此舉，不僅為天下蒼生除一大害，更是我女真各部的大恩人！老朽代表長白山穀三萬百姓，在此謝過。”說罷躬身長揖。
楊過正要開口分說，卻見明玥微微搖頭，目光中帶著勸阻之意。
他心念電轉，立時明白此時若強行否認，反倒顯得矯情，這“誅殺蒙哥”的名頭於聯合各部確有大用，當下將解釋的話咽了回去，從容還禮道：“老將軍言重了。蒙古鐵騎肆虐天下，此訊確實大快人心。”
完顏匡霍然起身，環視帳中，洪聲說道：“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蒙古內亂，無暇東顧，遼東、渤海的各部首領都已遣使送信，相約在長白山會盟，共舉大事，欲重現我女真榮光！”
他轉向楊過，目光灼灼如焰：“楊將軍武功蓋世，又於我族有恩，若得將軍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楊過迎著完顏匡灼灼目光，朗聲道：“蒙古暴虐，天下共憤。既有此良機，楊某自當略儘綿力，助女真各族重振雄風。”
完顏匡聞言大喜，重重一拍案幾：“好！有楊將軍這句話，我女真複興有望！”他略一沉吟，目光轉向身側明玥，“此次長白會盟事關重大，明玥，你熟知關外部落情勢，就由你隨楊將軍同往。”
明玥欠身應道：“叔祖放心，明玥必當儘心竭力。”
完顏匡隨即看向江止水，語氣溫和卻鄭重：“江公子，我軍中器械多年未添，刀劍弓弩皆已老舊。欲圖大業，軍備乃重中之重。先生技藝超群，不知可否勞煩相助督造一批軍械？”
江止水並未立即應答，而是先側身望向楊過，姿態恭敬，顯然在等待他的示下。
楊過微微頷首。
江止水這才從容向完顏匡拱手：“老將軍言重了。既蒙不棄，止水自當竭儘所能，為義軍略儘綿薄之力。”
這時歐陽鋒眼簾微抬，緩聲道：“既如此，老夫便隨我兒同去一趟。長白山路遠，各方勢力雲集，魚龍混雜。老夫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完顏匡聞言大喜過望，向歐陽鋒鄭重一禮：“有歐陽先生這等高人壓陣，此行可謂萬無一失！”
當下計議已定，眾人便各自散去準備，隻待三日後啟程赴那長白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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