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府，書房。
長孫無忌離開後，李恪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
他的麵前，擺放著，那份，由長孫無忌，留下的關於“問題宗室”的卷宗。
他一頁一頁地翻閱著。
每翻一頁，他的眉頭，便更深一分。
卷宗中記錄的樁樁件件，都是李唐宗室，那些見不得光的醜惡勾當。
侵占民田、強搶民女、縱奴行凶、甚至還有私自鑄錢，暗藏甲胄……
其罪行之嚴重，其行為之荒唐，讓李恪這個，素來以“正直”自詡的皇子，都感到一陣陣的心寒與憤怒。
“這……這哪裡是，天潢貴胄？這分明是一群，為禍一方的土匪！”
李恪一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之上，眼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痛心疾首。
他知道，長孫無忌說的是對的。
整肅宗室，確實是刻不容緩。
然而，僅僅是出於“公義”，並不能完全支撐他做出這個足以得罪整個李唐宗室，也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的決定。
他還需要，一個更深層次的，能夠說服他自己的……理由。
就在此時，內侍輕聲稟報。
“殿下，楊妃娘娘差人送來了親手熬製的，安神湯。”
“哦？”李恪一愣。
他的母親，向來知他“軍務繁忙”，從不輕易打擾。
今日怎會如此“巧合”？
“快請母妃進來。”李恪立刻起身相迎。
楊妃緩緩地走進了書房。
她，穿著一身素色的宮裝，麵容在燈火下，顯得更加清麗也更加憔悴。
她用一種，最溫柔的母親的語氣，關心著兒子。
“恪兒，你看書，看累了嗎？”
“聽聞你近日都在為宗室之事，而憂心。母妃特地為你，熬了這碗湯，希望能為你安神。”
李恪，看著母親，眼中湧起一股濃濃的溫情。
“多謝母妃。”
他接過湯碗，一飲而儘。
楊妃，坐到他身邊，輕輕地為他揉捏著略顯疲憊的額頭。
她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
“恪兒，你是母妃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你，文武雙全，有大才有抱負。母妃相信你，未來定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但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憂慮起來。
“……隻是，孩子。”
“你也看到了。這長安城，如今，是你太子大哥的天下。”
“他功高蓋世，聲望無兩。你父皇又對他，偏愛有加，將‘錄尚書事’這等無上權柄，都賜予了他。”
“你雖有大才，但終究隻是一個出身‘前朝’的……親王。”
“這，是你無法改變的……宿命。”
李恪，聽著母親的話，臉色漸漸地陰沉了下來。
他知道，母親這是再次提起了，他內心深處，最敏感，也最痛的地方。
“母妃，此乃天命所歸，兒臣，並無怨言。”李恪鎮定道。
“天命所歸？”楊妃忽然笑了。
那笑容，充滿了對命運的，不甘與嘲諷。
“孩子，你當真相信這世上，有什麼‘天命所歸’嗎？”
“你忘了，你外祖父，是如何從一個雄才大略的君王，淪為千古罪人的嗎？”
“你忘了，這李唐天下，是如何從你外祖父手中奪走的嗎？”
楊妃的眼中，閃爍著一抹極致的悲哀與……怨恨。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天命’。”
“有的，隻是強者對弱者的……掠奪。”
李恪，看著母親那充滿了傷心的臉，心中一陣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