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南城。
北風卷地,黃沙漫天。
沉重的號角聲自遠方而來,穿透風沙,帶著一股肅殺之氣,狠狠撞在肅南城那飽經風霜的城牆上。
城樓上的守軍,瞬間繃緊了神經。
“敵襲?”
“不對,是我們的號角!是大齊的軍隊!”
一個眼尖的斥候,趴在女牆上,使勁揉了揉眼睛,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和不可置信。
“是朔北營的旗幟!”
“是李瓊!”
這兩個字,像是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在城樓上激起了千層浪。
曹彰正在自己的將軍府裡,聽著副將魏成的彙報,聽到這消息,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滾燙的茶水混著鮮血,從指縫間滴落。
曹彰卻恍若未覺。
他來了。
那個瘋子,真的來了!
曹彰站起身,鐵青著臉,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點齊人馬!”
“隨我上城樓!”
……
肅南城外,三千鐵騎,黑甲如墨,靜默如山。
他們沒有擺出進攻的陣型,卻比任何進攻的姿態都更具壓迫感。
那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百戰精銳,每一個士卒的眼神,都像是一把淬了血的刀。
李瓊端坐馬上,就在陣前。
他沒有戴頭盔,一頭黑發在風中狂舞,那張年輕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座雄關。
直到城樓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曹彰。
他身披重甲,手按腰間佩刀,身後將校林立,擺足了肅南城主將的架子。
兩人隔著百步之遙,目光在空中碰撞。
沒有火花。
隻有冰。
是那種能凍徹骨髓的,帶著血腥味的冰。
“李瓊!”
曹彰先開了口,聲音通過內力加持,響徹整個戰場。
“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帶兵圍我肅南城!”
“你想乾什麼?造反嗎?”
一頂天大的帽子,就這麼扣了下來。
跟在李瓊身後的周虎,當即怒目圓睜,就要策馬罵陣。
李瓊卻隻是輕輕抬了抬手,製止了他。
朔北營的三千鐵騎,依舊靜默。
李瓊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
那笑容很淡,卻讓城樓上的曹彰,心裡莫名一寒。
“曹將軍,誤會了。”
李瓊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李某,並非來鬨事的。”
“哦?”曹彰冷笑一聲:“那李大統領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是來給曹某唱戲助興的?”
“唱戲不敢當。”
李瓊慢條斯理地開口,仿佛真的是在和老友敘話。
“我隻是路過此地,想起與曹將軍,還有鎮北王府的齊語嫣公主,許久未見。”
“特地前來,敘敘舊。”
“敘舊?”
曹彰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我與你,有什麼舊可敘?”
李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自然是有的。”
“比如,曹將軍為何要扣下我朔北營的五千袍澤?”
“又比如,為何要斷了我朔北營的糧草?”
“這些事,李某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其中定有誤會。”
“所以,特來向曹將軍當麵請教。”
李瓊頓了頓,目光如炬,直刺曹彰內心。
“就是不知……”
“曹將軍,敢不敢請我進城,喝杯清茶,慢慢聊?”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城樓上的魏成,臉色大變,急忙在曹彰耳邊低語。
“將軍,不可!這李瓊詭異多端,此舉必有詐!”
曹彰何嘗不知其中有詐?
他死死地盯著城下的李瓊。
這個家夥,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帶三千精兵堵在城門口,卻說要一個人進來喝茶敘舊?
他想乾什麼?
曹彰的腦子飛速轉動。
這兩天,關於李瓊勾結蠻夷的謠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他今天來,難道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還是說這本身就是他和蠻夷計劃的一部分?
他若是在城中出事,外麵的三千鐵騎,還有和他勾結的蠻夷,是不是就有了攻城的借口?
曹彰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李瓊。
拒絕?
當著兩軍將士的麵,拒絕一個手無寸鐵的統帥進城敘舊?
他曹彰,肅南城的主將,兵部尚書的兒子,怕了他李瓊一個將門餘孽?
這個臉,他丟不起!
答應?
把這個瘋子放進城裡?
誰知道他會乾出什麼事來!
曹彰的拳頭,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攥得發白。
他看著城下那張帶著淡淡笑意的臉,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憤怒。
李瓊,又在逼他!
就像上次一樣,用一把看不見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許久。
曹彰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